第4章 关关又鸠鸠
通州历，由帝师李淳风所立，取九州共通，天下合一之意。
三年前的洛阳，也就是通州历，一七四九年。
这一年，洛阳城依旧繁花似锦，车马如龙，百姓乐业而居。
这一年，江湖上却发生了许多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天峰会八荒，九子神龙夺魁，天星十二煞血洗七星宗，魔宗之子现世，地狱门劫掠皇城.......
其中以中原七圣会战魔门十杰，伤亡惨重最为惨烈，参与之人，五去其三......
这一年还发生了许多，许多撼动天下格局的大事，而洛阳向家一夜被灭门，也只成为了六扇门尘封卷宗里的破落一页......
向家惨案发生在年末时节，料峭寒冬，
而此刻却是通州历一七四九年年初，春暖花开，暖日融融，
所有的一切都还未发生，却也无人可以阻止它发生。
十二岁的少年向前吃过早饭，收拾好书箱，背上背后，便出门前往了上林书院的方向。
“少爷，你的午饭落下了。”一位身着灰衣的仆人拿着个锦玉食盒，从门后赶出，却见少爷早已走远，只得赶忙疾呼。
“不必了，中午我在书院门口买杜大叔的包子吃，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少管我！”
向前头也不回得挥挥手，脚下生风溜得更快了。
上林书院是皇城御书房下属书院，中原九州五十六家连锁开业，赴京赶考，仕途官路的必读书院。
郭开郭夫子便是向前的老爹，没经过他同意便一意孤行给他请的私塾老师，之前向前气走了几个都没脾气，遇到了郭开郭夫子之后，变成向前没脾气了。
用向前娘亲的调笑话语来说，可真当是一物降一物。
每日的巳时起到未时，便是上林书院上课时间，郭夫子的小灶被安排在申时，而每日的酉时是向前最开心的时光，郭夫子的课结束了，自己便可以和伙伴在城中柳桥边闲逛逛。
其中住在明水桥边的书香世家杨家二公子杨元清，还有在杜大成包子店打工，包吃包住的少管事林七与向前平日里走的最近，常常是互相嬉笑打闹。
家境殷实的富家子弟都是家族缴纳大笔学费入学，而上林书院创始人魏文通，魏大先生一直秉承着有教无类，英雄不问出处，浅水亦出蛟龙的院长，开创了独特的入院试。
能通过入院试的学子，便能获得半工半读的机会，也是给了普天之下的寒门学子们一个平步青云的公平机会。
林七便是有幸入读上林学院的寒门学子之一，也是向前书院里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
三人每日约定在城南明水桥下碰面，共同前往书院，而书院正好在明水桥前方二里地。
明水桥下，柳树依依，桥边有着一个巨大的日晷，是以用来给过路者辨认时辰所用。
向前看了看日晷上的针影，估摸着杨绉绉和赖皮猫两人快来了。
就像向前的外号，顽猴一般，三人第一次相遇时，杨元清就像一块从棺材板里放出的老学究转世，满口的之乎者也，说着被人听得清听不懂的人话，于是这副文绉绉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印象，便深深留在了向前和林七两人心中。
杨绉绉这个外号便落在了他的头上，犹如个连着头皮的帽子，杨元清不喜欢，也禁不住他两说，想摘也摘不下来。
至于赖皮猫的来源，便是因为林七每日都会在杜大成的包子店里打工，是不是也会去后厨帮忙，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怎的，总能让后厨鸡飞狗跳，最后一身土灰的被赶出来。
向前和杨元清问他，他也不说，兴许是太丢人。
杜大成每日都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不华贵，却也绝不邋遢。
而林七则每日都是蓬头垢面，衣服灰土一片，脸上像个花猫。
加上林七心里虽有是非底线，行为举止可从来不守君子那一套，活得像个泼皮无赖，用他后来的成名话来说，“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爷喜欢玩阴的，你奈我何。”
“早起看花露，西风把鬓欺。
心清多在道，梦好亦成诗。”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这见面不打招呼，张口就吟诗一首的人物，向前活这么大，也就见到杨元清这独一号。
果不其然，杨元清穿着文质彬彬的长衫，手中还有这一把云南锦绣的云扇，一边挥扇一边闲庭信步一般向着向前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笑，一边笑一边挥手。
这行为，这姿态，哪里像个十二岁的学院书童，简直像个酸菜坛子里泡出来的迂腐老学究。
这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和故作风雅的姿态，端是让向前不忍再看，就怕自己没忍住，出手打他。
“向兄，早上好呀~”
“早个屁呀，戏过了啊，杨绉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酸不拉几，简直活脱脱就是武侠小说里的反派脸啊？活不过两页的那种。”
闻言，杨元清不知哪来的一股子愤青劲，要不是天生嗓门小，就快怒吼咆哮出声了，
“向兄，此言差矣，实属偏见，屈夫子说得好，所谓世人皆醉我独醒，偌大个天下，难道容不下我这个斯文人么，斯文也有错么？”
“如果错了，那错的也不该是我，是这个混沌不明，善恶不辩的世界，你说对么，我的向兄啊~”
杨元清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从打招呼扯到了纲理伦常，社会炎凉上面去了，一边说还一边声泪俱下，抱着向前的腿就快哭了起来。
“扯淡，你算哪门子斯文人，上回偷吃张屠户腊肉有没有你一份，旬考买小抄有没有你，还有.......”
“停，向兄，君子之交淡如水，怎可揭人短呢，那是小人行径，呵呵”
“我是小人？那你就是斯文败类还差不多。”
“我再败类能有林七败类么？”杨元清不乐意了，这些损事哪件不是林七那赖皮猫带头鼓捣的，何况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只是林七那家伙每次鼓捣的都太损了，还有张屠户那腊肉可太香了。
这么香的陈年腊肉难怪张屠户不舍得拿出来卖，而是藏在家中小柜之中，也不知道林七那小子是不是长了狗鼻子，这种好事都能被他刨出来。
“这些事不都是林七牵的线，点的火么？我要是斯文败类，那他呢！”
杨元清怒指桥头，一道灰不溜秋的人影飘飘忽忽。
“哈哈哈！你说我是败类？没错，我就是败类中的败类！”
向前回头，只见林七站立在桥头，听闻二人背后讨论他的话语，一脸的狞笑大声回道，随后噗通一声，跳入了河中。
向前和杨元清二人并未感到任何惊讶，似乎对于林七跳河是再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果然，不出片刻，水面开始咕噜噜吐泡泡，林七一个鱼跃龙门，破水而出，爬出了水面。
想起第一次见到林七跳河，向前和杨元清二人急的四处呼救，最后被水而出的林七淋了个透心凉，心飞扬，追着他打，追了三条街。
此刻二人早有准备，站的远远的，只见上岸的林七，双脚一蹦，浑身如同狗甩水一般一阵哆嗦，当真神奇，原本灰不拉几的脸庞和衣服被洛河水清洗一遍后。
立刻现代抖擞精神了许多，原本像个邋遢小乞丐，现在至少有了七分人样，用他自己的原话说，“每天来一遍，感觉自己清爽了许多。”
看着林七这一顿骚气横流的操作，哪有人每天跳河洗澡的，向前实在忍不住调侃，
“你这样子，不像花脸猫了倒像落水狗了。你说你以前学过武功，学的就是这狗泼水神功么？哈哈哈”
要是别人这么说，免不上要挨上林七两拳，但是向前这么说，林七只是无所谓得摇摇头。
其实林七和向前第一次相遇时，是给过向前两拳头的，结果是向前没事，自己的手却骨折了。
只因为自己想偷袭，于是背后锤他，结果一脚踩空，拳头打上了向前的屁股，又是一个向前铁屁股下的牺牲者，当时林七就一个感想，这屁股怎么这么硬.......
林七甩干了头发，给自己扎了个小辫，随后满不在乎的摇头晃脑，无所谓地道。
“做狗有什么不好？活的逍遥又自在，做人多累啊。”
“林兄，此言差矣......”
眼瞅着杨绉绉又开始思考人生了，向前当机立断大手一挥，一巴掌把杨元清的嘴给捂上了，
“你给我住嘴吧，要辩论给我憋到学院去和邓夫子辩论，别叨叨了！”
三人于是并肩走向了上林书院的方向。
路上向前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武林快报，新刊，武林快报属于谢流云天下盟的下属产业，由武林名流，有着文心雕龙之称的沈落花主笔，上面记载着江湖上发生的大小新闻，半旬一刊。
向前，杨元清，林七，三个性格迥异的少年，有着共同的爱好，那就是追更江湖快报里面的名侠逸闻，乐此不疲。
就在三人一路有说有笑走着，突然林七鼻头一皱，停了下来，“我闻到了路见不平的气息”
“啥子？”向前挠挠头，一脸问号。
杨元清用扇子，同挠。
“有美女！”见两人目光之短浅闻所未闻，林七手指着前方，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点醒二人。
果然见到前方一条巷子旁，一伙五大三粗的青年围着一个清丽女子，为首的一人对其拉拉扯扯。
一绺靓丽的秀发在微风中微微飞舞，细长的柳眉，
一双眼睛流盼妩媚，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如玉脂般的雪肌肤色奇美，身材娇小，温柔绰约。
“好一个清丽女子，正可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你可别叨叨什么关关又鸠鸠，看不到美女被人围着么，那群人都穿着武馆制服，一看就不是善茬，咱们直接过去指定挨揍，还是先看看情况吧，你说是吧，向哥？”
“向兄？”
三人本是并肩而行，杨元清在左，林七在右，此刻两人望向中间，哪还有向前的身影。
只见向前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二十米开外，一群大汉身前，
所谓英雄，在思想作出决定之前，身体便已经做出了反应，
向前一声怒吼，“放开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