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内斗
玲珑山谷，蜿蜒漫长。入夜之后，一条条矮山形成的谷道，就好像一条条俯身爬行的长蛇，安静的吐着信子，等待着猎物出现。
赵渣御剑而来，在山谷里压低了身体飞行。一座又一座的山峰飞过，看到是黑骑银甲的骑士，已经驻扎了所有的路道。
赵渣并不困难的避开他们，追上了车队扎下的营地。此处距离最后的玲珑主山已经极近，也不知道为何不直接上去，而是在这里扎营。等赵渣接近之后，看清里面的情形，也只能轻叹一口气，道：“果然还是来晚了！”
车队最前方，绣着长剑盾牌的白旗上，挂着三个黑色的脑袋。传说，魔法师即便身体死亡灵魂也会不灭，除非砍下脑袋，用一种特殊处理的尸油浸泡。赵渣不知道那个传说的真假，但他知道，一般对付专门对付魔法师的东西，都会有毒。
但即便如此，赵渣强还是忍着尸油发出来的恶心味道，用布包将三个脑袋取下包住。看着尸油之下依稀年轻的面孔，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兔死狐悲之意来。
自从几年前佣兵出现在云洲大地上，云洲便一直有一种说话，二十年的魔法师不如五年的剑客。这虽然是实话，但却是很多因素的结果。万年以来，魔法师在诸神殿追杀下，如丧家之犬，魔法师之间难以相见，无法交流。别说精研魔法，连传承都失去了许多。而佣兵所掌握剑术，非但传承完整，更有五位佣兵之主先行探索，后来者自然畅通无阻。
但诸神坠落，魔法师们失去了压在头上的庞大压力，渐渐开始恢复传承。以往只有花白头发才能有所成的魔法师，渐渐也多了年轻的面孔起来。这些年轻面孔成长起来，必然会创造一个新的时代。
然而，他们还没有长大，更没有机会去看一眼那个被遥唱期待了无数年的美好时代，就死在了这里。他们听从长辈的命令前来完成一个似乎并不困难的任务，而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任务是为了什么。
每个人，都是一剑封喉。
“赵师弟！”
身后有声音响起，赵渣却没有回头，而是认真将手里的三颗头颅包好，而后就打算离开。
“赵师弟，你要去哪！”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樊师兄回来之前，你不能再离开了！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
赵渣回头，看着面前神情肃然，却隐隐带着一分无奈神色的青年剑客，道：“黄师兄，轻语剑能发现极为隐秘的气息，你能发现他们的袭击不难，但，发现他们还很年轻，而且没有杀意同样不难！不攻击在致命处而是将他们擒下同样也不难！为何非要下这么重的杀手！”
佣兵黄沅看着赵渣手里的布包，道：“你又不在，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杀意！佣兵以任务至上，我是为了任务的安全！反倒是你，赵师弟，你为何要帮敌人说话！”
赵渣脸上露出那股带着嘲讽意味的微笑，语气也变得古怪起来，道：“敌人！佣兵有什么立场对魔法师说出这种话？”
黄沅眉头皱了皱，道：“渣渣，你还是渣渣吗？”
佣兵公会的佣兵有很多，但所有的三境之上的佣兵，都曾经在四月城的总会待过很长一段日子。赵渣和黄沅，虽然都是云洲出身，但却都在平洲修行学习。那个时候，渣渣脸上还没有这种让人看着便不舒服的古怪笑意，但却同样很喜欢笑。
尤其是每次比剑胜利之后，他总是会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战胜的对手，笑着大喊一声：“渣渣！”
久而久之，他的真名反而没人记得了，大家都喜欢叫他渣渣。而他从来不生气，因为他虽然毒舌，却从不刻薄，几乎所有的佣兵都和他关系不错，后来他甚至把自己的名字真的改成了赵渣。因为他说，渣渣这个名字，代表了大家对他的认可，听起来更亲切一些。
那个时候，渣渣曾经是四月城里最明媚的少年之一，而不是如今这个尖酸刻薄的怠工佣兵。
“道不同不相为谋！”赵渣没有辩解什么，开口道：“师兄，我要走，你拦不住我！”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看着你越陷越深！”奇怪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恍若有人低声的悲鸣，黄沅沉声道，“原本我还不信，看来你果然被黑魔法师蛊惑了，渣渣，收手吧！到此为止，黑皮书不会有你背叛的记录！”
蛊惑？赵渣听到这些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在这个车队里，谁会说这种话，谁又知道黑魔法师？但，自己的解释，黄沅一定不会听吧？
赵渣将手里的布包一卷，微弱的光芒自掌心发出，布包消失在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剑。剑柄黝黑，盘旋着一只黑色的大蛇，大蛇的头部却并非蛇首，而一只长着双角的狮头。狮头张嘴，却是作为剑格吐出剑身出来，剑身不长，通体灰白。其上不知用什么语言镌刻着奇怪的铭文，一直蔓延到了剑尖。
赵渣手指，轻轻点在剑柄盘旋的长蛇上，蛇神狮首，仿佛发出某种不可闻的音节，狮首的嘴中，不断有环形的波动蔓延出去。
黄沅不再犹豫，手里同样多出一把剑来，剑柄苍蓝，剑身苍白，两者浑然一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分层的美玉。
轻声悲鸣之音，不断回响。赵渣周围，不断有振源出现，散发着环形波动。两种波动相遇一起，便会有波纹湮灭。两人的战斗，实际上是争各自波纹占据空间的程度。三境佣兵的战斗，竟是如此枯燥乏味。
然而，赵渣心里明白，继续僵持，等其他两个师妹发现，自己便很难走脱了。正如黄沅所说，任务至上！师妹们没有一个人会站在自己这边。
“放弃吧，渣渣，别情本就比轻语低两位，你走不掉了！”
两位么？赵渣嘴角的嘲笑意味更深。
佣兵公会最早被带入四月城的五百个佣兵，彼此年纪相差不大。所以当时区分排序，是按照入门顺序先后。但后来学了剑术，红房邱老板制定了一个剑榜，按照当时剑比实力的强弱，又分了个顺序。因为当时大小两位先生都不喜欢他们用力量排名的做法，所以最后决定排名不以名字定，只以本命剑定。
也正因为此，所以如今的五百本命剑客，当时只有三百位破了三境的排名其上。别情排名十二，轻语排名第十，两人中间的是一把叫做翩跹的长剑，排名十一，属于同在如今队伍里的女佣兵白泊。
“当初剑比，我只是排名不想超过白师妹而已！”赵渣低声道，旋即手中别情一动。竟然是赵渣朝着黄沅甩出一道笔直的剑气，剑气竖劈而来，而周围的波动争斗却仍然持续。
黄沅脸色蓦然大变，身为三境佣兵，他比谁都清楚云伴舞这种技巧对于精力的要求，却没想到排名在自己之后的赵渣，居然能在使用云伴舞的同时，还能调动剑气。
那道剑气没有任何花哨，因为黄沅才清楚，如果被它击中自己，自己会面临的下场。黄沅只能如同赵渣一样，调动自身剑气，试图在周围形成剑气屏障，阻挡这一击。
就在竖直剑气近身的刹那，剑气屏障终于展开出来，竖直剑气一触即碎。黄沅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再次集中精力，但却为时已晚。
空中的奇怪波动，一寸寸蔓延。若泣如诉的悲鸣声，渐渐低沉下去，随着黄沅手腕出一阵诡异的弯曲，轻语剑落地。黄沅只感觉一股自己身体被一股软绵绵的物体迎面撞来，虽然并没有多少力度，却将黄沅的身体不可抗拒的推了出去。
赵渣没有留恋，起身御剑而走。
然而，正在这时，空中蓦然有迷雾吹来。
“起舞翩跹！”赵渣脸上的笑容，嘲讽意味比什么时候都要浓重一些，道，“没想到居然是用来对付我自己！”
赵渣没有反抗，因为即便反抗也没有意义。
迷雾化为一个个白衣似仙的女子，在赵渣周围飞身舞剑。烟雾如梦似幻，在赵渣身边飘过，没擦身而过一次，赵渣的身体上，便会多出一道血痕。
“弃剑，投降！”清冷的女子声音，在周围响起，缥缈空灵。
赵渣张开双手，仿佛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他的血液，从身上的血痕处飘出，散开在了白雾里。
白雾，很快被血色蔓延，从而变成了血雾。一个女子的身影，在血雾里若隐若现。
“起舞翩跹，是有缺陷的！”赵渣笑道，笑容里除了惯常的神情，还多了一分苦涩。
突然出现的变化，显然让女子怔了征，但随即她便冷笑起来，道：“即便如此，你现在也无力破解！”
女子抬剑，笔直刺来。然而，突然有微风拂过。血色烟雾，一刹那被吹散一些。赵渣神情一凝，手中别情朝前横扫。
仿佛水下木棍用力滑动，激起了水波和气泡。张龙划剑的速度分明极快，然而看起来却像是极慢。面前的空间，随着本命剑的轨迹，一点点变得扭曲。更有许多仿佛水下气泡一样的空泡产生，朝前方波动。
啵的一声，气泡破碎。血色烟雾里，突然开出许多透明苍白的莲花。
赵渣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女子看到面前的变化，仿佛才回过神来，下一刻瞳孔猛然一缩。
而后，只感觉一股力量自后脖而来，整个意识都开始涣散起来。
“得罪了，白师妹！”
赵渣身体飞速倒退，飞向空中离开。
金发女佣兵仿佛后知后觉，才来到这里。
“辰漫师妹！”黄沅咳嗽了几声，道，“快去追他，他走不远！”
金发女佣兵摇了摇头，道：“黄师兄，你和白师姐都受了伤！我再离开，若是这营地里发生什么，谁能护你们周全！”
黄沅深深看了金发女佣兵一眼，他自然知道，这车队里不会发生什么。重要的是，即便发生什么，又有谁能够对他做什么？车队里没有魔法师，只有骑士！而骑士又怎么可能会是佣兵剑客的对手。
黄沅光从女佣兵手里的本命剑扫过。
剑在手中，而非背在身后！
黄沅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不该帮他的！那几个人头里······算了，不说也罢，不过没想到赵师弟竟然如此厉害，而且他最后那招······”
黄沅没有说下去，但金发女佣兵却低声将他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白师姐的起舞翩跹有缺陷，但赵师兄的本命剑术，却能够将缺陷隐藏！他们如果联手一起使用本命剑术，恐怕威力不会比我们五人一起使用的五芒星阵法要弱！”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轻叹，而后相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都带上了一股特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