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竞争、冲突与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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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动荡的套利

利润率是积累过程的核心,因为利润是资本主义投资的目的所在,并且利润率是衡量投资成功与否的最终标准。因为增长是资本主义再生产的一个本质特征,所以新的资本总是源源不断地流入绝大多数部门。于是,当不同部门之间的利润率不相等时,新的资本常常更快地流向那些利润率高于平均值的部门,并且越来越慢地流入那些利润率低于平均值的部门。然而,问题不在于资本的流入和流出,而在于流入速度的加快和放缓。在资本加速流入的部门,更快的资本流入会使供给相对于需求增加,压低价格和利润,在资本减速流入的部门则会发生相反的变动。因此,对更高利润的追求通常会使高的利润率降低,低的利润率提高。这使得利润率在各部门之间趋于相等。大致相等的利润率是一种涌现特质:它不是任何人所意愿的,但是它被强加在每个人身上。

这样一种套利过程中有一些重要特征值得我们注意。首先,这是一个永无止歇的运动,利润率始终围绕在它们不断变动的引力中心的周围忽高忽低。这一过程几乎从不会达到均衡状态,而是到达一种具有平均性质的平衡状态,这种平衡只能在误差不断地相互抵消中达到。这就是动荡套利,它的特征就是反反复复的波动。竞争实际上产生了一个围绕着平均值持续存在的利润率的分布范围,而不是产生一个同一的利润率(见第17章)。其次,因为这一过程是由新资本的流动驱动的,所以有意义的利润率是那些新增投资的利润率。正是在这些利润率上,而不是在所有仍在相对使用年限中的资本的利润率上,有望看到不同部门间利润率的均等化。

图2.12描绘了美国制造业各部门的平均利润率,粗线代表制造业整体的平均利润率水平(见第7章和附录7.1)。我们可以看到,动荡对利润率来说是一种常态。正是在这种动荡之中,公司决定是否对新的产能和新的生产技术投资。一个明显的启示是,所有这些决定必须是稳健的:鉴于利润率通常在不同年份之间大幅波动,因此所有的新增投资都必须考虑到新增投资所带来的利润率会在一个相当大的误差范围内波动。然而,这一启示却被理论文献忽视了。因此,分析技术变革(“对技术的选择”)的出发点必须是真实竞争,而非完全竞争。

图2.12 美国制造业平均利润率(1960—1989年)

在图2.12中,尽管各部门的利润率都聚集在一起,但实际上它们一直都保持着不同。对这一现象的标准解释是:这些不同源于风险溢价风险通常是用收益率的波动性来衡量的。正如我们看到的,收益率的波动性在不同部门之间差别很大。经济理论告诉我们,竞争会使内在风险更高的行业具有更高的利润率(见表7.7)。和寡头垄断力量的某种组合。但是,当我们考虑新增投资的利润率,即新增资本回报率时,图形发生了根本变化(见图2.13)。这里的增量利润率是用总利润的变化值除以上年总投资量度得出(Christodoulopoulos 1995,138-140;Shaikh 1998b,395)。[1]此时很显然,与平均利润率不同,增量利润率确实是一次又一次大幅度地相互交叉。这便是利润率均等化的真实形式:增量利润率连续不断地从一个水平迅速冲向另一个水平,甚至从正值变为负值,这与在正统经济学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变化平缓的“利润量”相去甚远;动荡的均等化过程则是在增量利润率围绕其引力中心反复忽高忽低中发生的,这完全不像理论模型中通常假定的那样,是“能够实现并能持续保持的”均等。我们将在7.6.5小节中详细讨论这些现象,并且在第7~11章中讨论这些现象的含义。我们将看到,增量利润率在解释股票和债券价格变动、进而利率变动方面起着关键性作用(见第10章)。但是现在,我们把目光转向利润率均等化在更为传统意义上的作用,即在解释不同行业间相对价格的长期结构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图2.13 美国制造业增量利润率(1960—1989年)


[1] 给定平均利润率为r=P/K,其中P=利润,K=资本存量,我们可以将增量利润率定义为=∆P/∆K。但这种量度方法需要估算资本存量,而后者依赖一整套假设,这些假设通常鲜有事实基础,而仅是出于便捷之故(见第6章和附录6.5)。因此,将增量利润率定义为=∆PG/IG(-1)要稳健得多,其中PG=包含折旧的利润,IG=总投资。在调整资本耗费的时候,需要区分账面折旧和“真实的”(即经济)折旧,在估算有效寿命或真实折旧率的时候,需要创建量度资本存量的指标,而PG和IG在资本耗费调整和有效寿命或真实折旧率估算时都是不变的(Christodoulopoulos 1995; Shaikh 1998b)。需要注意的是,欧盟委员会经济和金融事务总署(DGECFIN)编制的欧盟委员会年度宏观经济数据库(AMECO)最近提出了对资本边际效率(MEC)的量度方法。它将资本边际效率定义为总产出的变化值与过去投资的价值的滞后值之比。这一量度方法本质上与本书的方法步骤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