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豹闫老师
襄县西南百里有一处山脉。地处伏牛山,外方山和黄淮平原交界处,矿藏丰富,在周遭是发迹最早的富庶区域。
几座山的东北角有一座山头十分有特色,这座山头的山顶是一处浑然天成的开阔平地,像一个巨人手持利斧把这座山原本高耸的山顶横着平切了下去,造就了机场一样平整开阔的山顶。这座山旁边的市区也指山为名,取名平顶山。
平顶山依山傍水,城区建在山脉西边,跟襄县中间有一条宽阔的省道相连,城里的居民听说襄县城郊来了个不错的马戏团,纷纷驱车前往襄县看马戏。
夕阳下的平煤集团大楼看起来气派非常,蓝色的隔热玻璃覆盖整栋大楼,其中一扇窗上映着一张修的整洁干净的瘦脸,一副厚重的玳瑁眼镜架在鼻梁上,这是一位个子不大的老年人,身上穿着棉质的休闲西装,正靠在窗户上看着楼下同事们三五成群开着车驶出院子,都是要去看马戏的。
一个女孩端了杯水递过来说:“闫老师,真不出去看看啊,三天休息呢,不看动物表演也去凑个热闹,没个管事的跟着都玩不开,再说。。。”女孩神秘的凑过来低声接着说:“小何那么上进,你不私下给她个机会表现表现,她的入党申请书啥时候才能递上去呀。”
女孩口中的闫老师接过水杯对女孩微笑着说:“你知道咱大楼后边那座山以前是啥吗?”
女孩被问的摸不着头脑,如实回答:“哟,这块地几十年前就开发了吧,我才调过来几天,那我哪知道?”
闫老师喝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说下去:“没开发之前这是长白山的一个余脉,这一脉十六座山,山连山,就眼前这座山坳里能藏进去一个旅的兵力,我小时候这就是一个匪窝。”
女孩似乎被闫老师出神的讲述吸引了进去,脱口说:“哟,我听我妈说过这以前闹土匪,没想到遗址跟咱这挨这么近。”
“我小时候跟我爹,我俩在这山上走散过,我自己在山上呆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摸到下山的路,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再也不敢去看那些豺狼虎豹了。”
女孩沉默,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女孩说:“那天晚上您过的肯定很不容易。”
“我跟我爹走散之后,我在山里转到后半夜,碰见一群土匪,带枪。”闫老师说。
“啊?那您是怎么逃出来的?”女孩惊讶道。
“哈哈哈哈。那群土匪吧——都躺在地上,旁边一群狼和花豹正在吃那些土匪的肉,山里月亮照的亮,绿眼睛的狼还有金眼睛的花豹回头看我,脸上带血,嘴里含着骨头,当时就把我吓破胆了。我躲到树上到天亮才下来。”闫老师语气轻松的说道,仿佛再说别人的故事,“赶紧去吧,再等会没座位了。”
。。。
等女孩回办公室打扮好,天几乎黑了,闫老师送女孩下楼上车,车上几个年轻人纷纷向闫老师致意,送走一车人闫老师回到自己办公室,深深叹口气躺到沙发上。
一条粗壮的花豹尾巴从他身下探了出来。
这便是这位闫老师的本相——一只花豹。
闫老师早年机缘巧合间化为人形,在人类世界里活的风生水起,凭借出色的学习能力在平顶山周边的几个矿区里做了十几年的工程师,在人类社会里取得稳固地位后几乎忘了自己的食肉本能。
闫老师在办公室里打了盹,醒来睡的脖子酸疼,看着外边逐渐黑下去的天空,闫老师浑身不自在,犹豫再三,还是拿起车钥匙走向车库。
平日里很少开车,再加上路不熟悉,闫老师来回走了许多冤枉路,等到他到达准确位置已经过了午夜,马戏表演早已经结束。
想掉头回去又怕开夜车再迷路,只能兜兜转转找个旅馆先住下。
不料因为马戏团空降在城郊,襄县周遭的大小旅馆早已经被游客们填满。闫老师绕城转个了遍也找不到一间空房。
犹豫间,一阵妖风又刮来一场大雨,闫老师无奈之下只能开车返回城郊,在马戏团附近的一个村口随便找了个房子停车避雨。
雨越下越大,车顶被雨水砸的砰砰作响,猫科动物敏锐的听觉在这个车厢里带来难言的折磨,闫老师放平座椅尽管难以入睡也尽量让自己躺的舒服点。
大雨让周围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适应雨打车窗的噪音后车里的气氛逐渐舒服了起来,闫老师痴痴的看着不远处的马戏团,帐篷底下灯火通明,一个个欢快的身影搬着桌子椅子忙碌着,看了一会闫老师的思绪突然拐了个弯:这些欢快的身影全是人啊,那些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们也刚刚做了一场表演,它们现在什么感觉呢?
想到这闫老师再也躺不安稳了。
闫老师生在石人山一处山洞里,作为一头豹子活了将近十年,后来山里来了勘探队,往后一年年山坳里到处都被开成矿坑,山上的环境逐渐不再适合花豹生活,彼时的花豹开始不断扩大自己的捕猎范围,直到有天追捕一只獐子到水边,花豹不慎滑进水里,等它再醒来就获得了一副人形。
往后二十多年闫老师顶着这幅人形谨小慎微的生活着,人类世界的安逸和稳妥彻底征服了他,闫老师开始有意避免跟任何野生动物照面,甚至为此得罪了几个在野味饭局上认识的领导。二十年来他几乎没去过任何动物园之类,哪怕在路上看见猫狗也会避之不及。
似乎生怕猫狗的吠叫把他从精致的人类建筑工程师再变回那只流浪的花豹。
不远处马戏团的演员们三三两两躲在帐篷下边坐在支起木箱,箱子上摆满即食罐头之类,两个白人男性拎出来一箱啤酒,众人临着雨幕,喝酒打牌吃晚饭。
去看看,就看一眼。闫老师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就看一眼,就看一眼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豹子,你去看看它们会让它们很高兴的,它们不会害你。
想到这,闫老师当即脱了自己名贵的休闲皮鞋,卷起裤腿,顶着雨幕到后备箱里拿出一把伞,一步一滑的往马戏团后台走去。
。。。
不料刚走没几步,一个闪电一样的身影划过雨幕,四只轻巧尖锐的小爪,像鱼钩一样狠狠抠在闫老师脸上,闫老师一个不防备,跌进水坑里,仰面朝天大雨倾盆,淋的他分不清东西南北。
偷袭者没有丝毫放松,趁着闫老师跌进水里又扑上来朝着脖子狠狠咬下去,脖子里一阵剧痛传来,疼的闫老师一激灵从水沟里弹起来,变回本相。
无奈即便变回花豹的样子,那个体型不大的偷袭者还是死死咬着自己的脖子,正一点一点往颈动脉方向寻摸,多年不以花豹的面貌生活,捕猎技巧生疏了许多,甚至这个不过老鼠大小的畜生都几乎能挑破自己的动脉。
闫老师脖子上的剧痛让他几乎失去战斗力,颈动脉很快就被挑开一个小口,尽管出血量不大,不过几分钟时间花豹闫老师就将近失去知觉。
苦笑道:死在啮齿类嘴下的花豹,就我一个吧。
闫老师放弃挣扎,在泥坑里翻身看着几步之遥的马戏团,一道白影朝自己飞过来,随即听见一声尖利的惨叫。
脖子上的牙松开了,闫老师也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