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侧妃胡氏
河间王府最珍贵的宝物，都在凤鸿的迎风馆。迎风馆虽是她住着，却是元成建来炫富的，窗上的图案用青钱制成，屋内摆口衔金珠的玉雕凤凰，房顶上摆了朵巨大的，金灿灿的金铸牡丹花，窗帘是正圆的大东珠制成，中间夹杂着晶莹的翡翠，极难寻的红宝石坠满了屋子，床是玉雕的，烛台是黄金做的，金瓶，银瓮摆了一百多口，简直金碧辉煌。
凤鸿忆起四年前，她初来河间王府，元成还是一个风度翩翩少年郎。
记得初来时，灵太后对元成有些意思，想收他为入幕之宾。灵太后自掌权之后，已将许多大臣收归裙下，姿容出众的河间王自然难以幸免。她当时正在一棵大柳树下吃着绿珠买来的点心，好不惬意。元成和亲卫元莫经过，正为如何应对灵太后而愁苦，元成年少风华，心气甚高，自是不愿伺候灵太后，况且，他比灵太后还大了一辈。凤鸿听到了，正想到元成私底下爱炫富，于是说了一句：“灵太后新执政，欲除旧弊，惩奢靡之风。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不过王爷可能要出点血。”
才这么一句话，元成茅塞顿开，他在洛阳表现的奢靡无比，在家中畜养歌妓，妾都纳了百来个，和高阳王元拥斗富，太后越不喜大臣奢靡，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一时洛阳城里攀比之风盛行，士族耽于享乐，不误正业。虽然这只是一个计策，但后来元在这纸醉金迷的生活中不能自拔，从此变成了一个俗之又俗得俗人，却是后话。这让急于稳定朝纲的灵太后大动肝火，罪魁祸首河间王因贪纵获罪，捐了过半家财，才免除牢狱之灾，被贬秦州，这才保了名节。那次，元成对她说，他河间王富甲天下，她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她自是知道元成是大方的，于是毫不客气，她当时正看上了一处宅院，那院子位于洛阳城中，地段不错，当然，价格也不便宜。于是元成便将宅院买下来给她了。
后来，羌族在秦州叛乱，河间王久攻不下，她献计于元成，让善吹芦竹的歌姬林朝云拌成年老乞妇，深入羌族叛乱地，吹芦竹而让羌族贼寇有了思乡之心，虽是拾人牙慧，用了四面楚歌的方法，但效果不错，困扰秦州已久的羌族叛乱得以平息。而那次，她要的是良田百亩。
然而那次元成听到她的要求后，并没有送她良田，而是给了她一个巨大的红珊瑚。她很不满意，嫌他小气。他哈哈大笑，说这稀世的红珊瑚，举世难求，可值得了千亩良田。
她自然知道那珍宝能值千亩良田，可这东西拿在手上，有价无市，有市也无人敢买啊！
平定羌族之乱后，元成被召回洛阳，娶灵太后的侄女胡无垢为侧妃，同时，他庞大的侍妾军团中，多了一贵妾，林朝云。
往事匆匆，在河间王府上这几年，她过得很是快乐。如今，万般不舍，她却不得不离开了。纵是尘世繁华，泼天富贵，也得有命享受。她叫来一个下人，吩咐他去买十辆陈旧的马车，把其中五辆装满粮食，其余的装满布匹，日用杂物，虽然银钱是最方便携带的，但备好常用物资，才能有备无患。
安排完事情，让下人置了榻，温了壶酒，到院里欣赏牡丹。洛阳地脉最宜牡丹，离开了，应该很少能见到开得这般恣意的花吧。
还真是有点可惜呢？其实她很喜欢洛阳，北地人身形高大，民风剽悍，不拘小节，性情耿直，不擅权谋，她是极喜欢的。可这仅限于男子，对于女子，为了男子，为了权利，总会有各种见不得人的斗争。在河间王府，她确实是开心的，但元成终究是个王爷，终究没法做酒肉朋友，而且，即使她再喜欢洛阳，恐怕也不得不离开了。
喝着小酒，赏着牡丹，好不惬意，她饮了一杯酒，她计划先将东西收拾好，找个时间郑重地向元成辞行，白天那番话，怕是神经大条的拓拔琛根本没放在心上，还是特意去辞行一次比较好，也算走得光明磊落。
“哟！好兴致！真是羡煞本妃了。”
不用看，凤鸿也知道是胡无垢，在整个王府，和她最不对付的就是她了，不过，胡无垢根基深厚，有灵太后撑腰，她可不会傻到要去得罪她。
努力挤了个笑容，她施施然站起身，行礼，好不乖巧地说：“见过胡侧妃！”说罢施施然坐下饮酒。
这分明是敷衍了。
胡无垢最痛恨的就是她侧妃的身份，她姑姑如今垂帘听政，是北朝掌握实权的，胡氏一族虽不是显赫的世家，但凭姑母的权利，做他元成的正妃绰绰有余。她知道，王爷不纳妃，是因为眼前这个骚媚的妖女，她知道元成的想法，既然不能给凤鸿正妃之位，那干脆谁都不给。
“呵呵…呵呵。虽然我是侧妃，不过这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侍妾三百多歌姬，都得向我行礼呢？你虽然得王爷宠爱，但也只是妾，在我这个主人面前，你也配先坐下吗？”
凤鸿腹诽，自己的丈夫找了一百多侍妾，平日里从不踏进她得院子半步，是很光彩的事么？不过凤鸿知她在灵太后面前是得势的，此时万不可得罪了她，如果因此而使她离开洛阳的途中遇到什么危险，那是非常不划算的。而且，胡无垢要来找茬，如果她不反抗，她觉得没意思，也就走了。
想到这里，她站起来，恭顺道：“是凤鸿僭越了，此间春光正好，侧妃有雅兴，正好和凤鸿一同赏玩。”
她站起身来，将主位让给了胡无垢。
胡无垢又听她叫侧妃，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突然听凤鸿道：“有美景，怎能少了美人相伴，凤鸿正好请了些姐妹一同游玩，如果有胡侧妃一道，那真是不胜荣幸，胡侧妃，要不要一起？”
胡无垢看到一群穿红着绿的女子已经缓步而来，一个个身型婀娜，眉眼如画，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比她胡无垢美上几倍，这些女子美貌是其次的，她们最是出了名难缠，吵架个个是好手。多少次，她们把因为一点小事被她训斥，被她惩罚的事，夸大了许多倍传到元成那里，让她一直没讨到好，这几年为了在元成那里树立温婉能容的形象，她已经让这群贱婢僭越很久了。可恨的是，她还不得不忍耐。
她咬牙切齿道：“本妃事务繁忙，就不打扰妹妹们了，妹妹们尽兴玩，我就不作陪了。”拂袖而去。
知道找这些女子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凤鸿看着这些明艳的女子道：“姐妹们，怎能辜负春光，大家尽兴玩，我先走一步了。”
“凤鸿姐姐，别走啊，听人说，你将离开洛阳，浪迹天涯去了，此后妹妹们就见不到姐姐了，姐姐怎能不跟妹妹们话一下离别呢？”一个绿衣妖娆女子用媚入骨髓的声音说着。
“是啊是啊，姐姐，妹妹们准备了些礼物，正等姐姐收下呢？”一个长相可爱的黄衣女子脆生生地说。
“凤鸿姐姐，我们被送来这王府，虽为侍妾，但得不到王爷的宠幸，一直无所出，被王爷送给别人做玩物，死于非命也是常有的事，要不是姐姐为我们争取，不仅让王爷不再把我们送人，还向王爷要了土地，送给我们，让我们老有所依，我们都很感激姐姐呢！”
“是啊是啊，姐姐就要走了，我们好生伤心的…咦？姐姐呢？”
凤鸿早就设法从一群莺莺燕燕中逃脱了。她寻思着，她准备的离开的东西，一直是暗中进行的，到底谁走漏了风声呢？现在弄得这些侍妾全部知道，依这些侍妾的长舌，就可能全城皆知，如果这样，元成连一个女子都留不住的传闻，就会传遍整个洛阳，元成是万万不能放她走了。
不对，她自认在元成心中还没有重要到让他不顾名声的地步，应该不是元成传出去的。
她寻思着，先封口吧。她来到元成住的地方，大门紧闭，看来是出去了。
她问看门的小哥：“王爷呢？”
那人看到是凤鸿，笑着道：“王爷新得了一匹汗血宝马，正与众王爷去城东赛马了。怎么，这次姑娘不去凑热闹？”
去赛马了？真过分，都不叫她。难道不是他透露的？难道是胡无垢？看了看天色，应该有一两个时辰，元成便会回来了，她吩咐道：“王爷回来，马上来告知我。”
回到迎风馆，遇到了一脸焦急的绿珠，她一回来，她马上迎上来道：“姑娘不好了，我们带出去的那些宝物，没有任何人敢买。”
凤鸿早就料到了，平静道：“可有人相问？”
绿珠想了一会，说：“我本来是想把这些宝物卖到珠宝行的，他们不愿收，说我拿的，都是罕物，且是河间王的东西，他收了，也无人敢买。不过，我在天香楼见到章武王，他倒是对这些宝物很感兴趣，本来想出高价买来着，不过他一听说是我们家王爷的，就不愿买了。小姐，你说这是为什么啊？”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凤鸿，疑惑不解。
凤鸿看着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姑子，如此美貌，却在被拓拔琛送给高阳王时，甘愿当她的婢女。她的心思却是过于单纯了，知道她是个宽容的，就宁愿跟她。如今看来，她是大智若愚了，在这动荡的年代，活着，便是上天的恩赐。
她摇摇头道：“没想到元戎这次倒有骨气了。”说罢往屋内走去。
绿珠对着她的背影挤眉弄眼，她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呢，不过，姑娘好像没有必要一定得回答她一个婢女的问题吧，想到这里，她又快乐地跟上自家姑娘了。
她跟上凤鸿，嗫嚅着问：“姑娘，王爷待你这般好，你就没有想过留下来吗？”
凤鸿看了一圈房里的宝物，笑了：“因为有人想杀我，而且我在洛阳待太久了，是时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