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诸神黄昏
她才离开一瞬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诸神黄昏，就这么发生了？
广阔的太阴山上空，处处弥漫着血雾和黑气，尸横遍野，魔王玄嚣诛灭几万神祗，史称诸神黄昏，这是她听到的版本。然而，场面比她听到的要惨烈无数倍，除了来参战的几万神仙，前来的数十万天兵也惨遭敌手，太阴山几乎被尸体填满，无戚看着广陵殿上那几个烫金大字，如今，太阴山真的成了一座广袤的陵墓。她想起刚进太阴山时，狰狞不让她接触太阴山的花草树木，如今终于真正理解了，几十万枉死的神族，放在哪里都是永远平息不了的怨气。
想到狰狞，她看了一眼，他缩在台阶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样子。想想狰狞对庚辰的态度，她现在也不确定狰狞留在太阴山中的目的了，不过他对她好倒是肯定的。
不过又是一个可怜人，她暗暗下决心，她将来一定不能这么可怜。
在幻境里的三百年，她看到了很多，狰狞，庚辰，顾吾，凤鸿，哪个不可怜呢，世上最苦，莫过于求不得。
玄嚣的剑尖还滴着血，他站在广陵殿前方的台阶上，和四百年的台阶一般高，看着台阶出神，无戚不知他会不会想到凤鸿，当年，就是他将凤鸿从这么高的台阶推下来的，凤鸿的伤养了三百年才好，此情此景，他能否还记得当年那个深爱着他的人呢。
庚辰站他不远处的空中，俯视着他，高高在上，“你不是想拯救世界吗，现在，你才是三界的罪人。”
“今日，全天下的天帝庙都能看到你诛神的盛况，从今日起，你在三界再无立足之地。”
玄嚣站在广陵殿大门的三个烫金大字下，仿佛一尊雕塑，无戚能看他的悲痛，他将神诛灭，到底为了什么？
都到这时候了，顾君复为何还没有出现？她十分焦灼，特别想下去看看，但她待的地方和下面仿佛是两个世界，完全不能相通。
顾山君回来，看着满地的尸体沉默了许久，他站到玄嚣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这不是你的错。”
玄嚣没回答，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论是不是故意，神是他诛灭的，是事实。
“你……我知，这么多年，庚辰一直在想办法彻底激发你体内的煞气，可一直没能成功，噬魂铃吸走了你的部分煞气，他们染上煞气，是庚辰造成的，不是你的错。”
无戚听了半晌不明白顾吾到底说什么，只得侧耳细听，顾吾道：“他们都将你当成魔，可他们不知，如果你死了，这些煞气就再也无法控制，世上也只有你能控制那么强的煞气，强大如神，也会因煞气而发狂。你不杀他们，让他们出了太阴山，必将血洗三界，保神界和保三界，你只能选一个。”
顾吾的安慰没起作用，玄嚣仍然保持着提着剑站着的姿势，目光呆滞。
不过无戚倒是听懂了，所有的神都染上了煞气，煞气会使人发狂，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些神染了煞气，即将撕破封印下到凡间，如果真让他们下了凡，不仅会杀害凡人，而且会让接触到他们的凡人都染上煞气，变成和他们一样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最终，所有染上煞气的人都只能不停杀人，直到最后，所有人或神要么累死，要么被杀光。
三界浩劫，止于一场诛神，无戚想，要是她自己，也会这么做。
只是，顾吾也许只是猜测而已，谁也没看到，谁也不知道玄嚣到底是怎么想的。
狰狞从一个巨大的兔子变成一小团兔子，缩在台阶上，他大概对庚辰彻底失望了，眼里无半点生气。
顾山君继续尝试劝说：“在太阴山这百年，你早已看破了生死，早已看淡了神界的衰亡是必然的，人的生老病死，世代更替，虽然如沧海之一粟，但能持续长久。神永寿，便会不断消耗灵力，三界终将枯竭，成为荒原，诛神而保人，你的选择是对的。”
“玄嚣……”顾吾走近他，“你不杀他们，他们也活不长，染上煞气，最终只能发狂而死。”
庚辰面色十分难看，他从空中缓缓落地，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表情，一道剑风将顾吾扫落下几百级台阶，取代了顾吾原先的位置，他在玄嚣的耳边吼：“不论他怎么粉饰，他们都是因你而死，别自欺欺人了，你不是嫌我脏吗，你比我更脏，你再也不能嫌弃我，现在能接纳你的，只有我。”
玄嚣偏头深深地看了眼庚辰，许久，嘴角终于牵出一抹笑，提剑，反手一刺，这动作是多么熟悉，四百年前他也做过这样的动作，不过当时庚辰是盟友，如今，这剑却是对着他。
曾经，一剑刺穿凤鸿的胸口，今日，却早早被庚辰发现，他徒手捏着剑刃，手上鲜血淋漓，“你以为，你还有杀我的机会吗？”
“四百年前你就想杀我，下场是什么，你是不是还想再体会一番。而且，你不能杀我，杀了我，这么多的怨气可怎么办？你以为神界这么多神仙为何都听我的话？跟我来围剿你？”他将玄嚣的剑放下，贴着他的耳边道：“因为他们怕你，他们知道你一旦觉醒，将是三界中最可怕的存在。而且，你以为杀了他们就完事了吗，不，染上煞气的人，即使死了也会变成世上最可怕的怨灵，永远得不到超脱，只能不停地出去危害世人。只有我，才能控制他们，然而我是否出手帮忙，全看你的态度。”
无戚简直想冲下去扇他一个耳光，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怎么有这么可怕的人，就因为他，她不得不守在太阴山，就因为他的一己执念，玄嚣就要被他拖下水。
想想凤鸿，敢爱敢恨，不像庚辰，死死纠缠，她莫名地生出一种自豪感。
虽说凤鸿因为爱玄嚣导致全族被灭，实在可恶，但比起庚辰做的事，实在是不值一提。
无戚低头看，底下的怨气确实高涨了许多，她能感觉到玄嚣心里还是紧张了，她真欣慰，她当年确实没看错，玄嚣其实还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这一看可不得了，玄嚣拿了剑，往自己脖子上抹去，庚辰看到了，迅速去夺剑，玄嚣死志已决，他躲不过剑，只好握住他的手腕，咔嚓一声，掰断了他的右手，剑落地了。
无戚捏着自己的手腕，她都觉得疼，玄嚣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即便庚辰愤怒极了，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想死是吗？”庚辰说。
“那好，你要是死了，我就将太阴山的怨灵都放出去，你死了，三界都要给你陪葬。”
玄嚣摇摇欲坠：“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
庚辰吼道：“明明是你不放过我！”
他提着玄嚣的衣领道：“你最好将我的话听进去，我这就去找凤鸿，等把她杀了，我再回来找你。”
顾吾捂着胸口站起来：“不许！”
庚辰一个掌风将他扇倒在地，从几百级台阶滚下去，这是无戚第二次看到顾吾从台阶上滚下去，两次都是因为凤鸿。
她就不明白了，当年的凤鸿怎么就是不喜欢顾吾呢。
顾吾没有滚到台阶最后一层，有人半路接住了他，扶起了他，他看到来人，朝她笑了，他这个笑容特别明显，无戚甚至有错觉，他是对这无戚笑的，而不是凤鸿。
即便他满脸是血，这个笑，却在无戚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凤鸿朝庚辰道：“不劳你大驾。”
她将一把刀递给顾吾：“我一直认为你更适合使刀，你走后一百年，我终于给你锻造了一把绝世好刀。”
那把刀……无戚不得不感叹，真符合她的审美，一看就像土匪扛着吓人的刀，也亏顾山君，要换了别人，拿着这把刀的样子真像傻帽。
顾吾接过刀，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庚辰的笑声吸引了注意，许是觉得他们太好笑了，庚辰笑了许久停不下来。
“真好，不用我费力去找，凤鸿，你来得正好，看到你夫君，哦不，你曾经的夫君，或者是你的，仇人了吗，三界的神可都被他诛灭了，你这么急着来，是送死吗？”
凤鸿提着剑，和顾吾一起一步步走上台阶，他对顾吾一笑，说了一句话，无戚没听清，但打斗的声音随之而来，凤鸿和顾吾一刀一剑，朝庚辰刺去。
庚辰一时大意，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强的剑风刀风，一下往后退了好几步，不由得叫了一句好。
凤鸿对顾吾道：“你不是让我给剑法取名吗？我想好了，叫诛神剑法。”
原来诛神剑法是这么来的，只是，庚辰根本不配当神。
无戚凝神看，万年前的大戏岂能错过，如果根据以前的她听到的，最终，诸神被封印在太阴阵，玄嚣万年来温养凤鸿魂魄，致力于她的重生，而顾山君，既然无魂，再无生还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