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尽轮回（上）
这是一片至暗的领域，属于神王荷蒙斯神魂精魄的力量笼罩着这片领域，将它于现世剥离了出来。
耶蒙尝试破坏这领域，可每当他将其摧毁的那一瞬间，自己的那能够重塑世界的力量就自动地将时间以及世界重塑回了破坏它之前的那一瞬，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属于神王荷蒙斯的陷阱。
耶蒙没有怒火，因为他从来没有情感，完全只是凭着本能行动罢了。
而洛伦，则站在他身前，手里紧紧地握着狩魂，狩魂在悸动着，似乎在垂涎眼前这取之不尽的灵魂。
耶蒙数次尝试无果后就将注意力转到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一切的迹象后指明，想要走出这个死局就应该从这个人类身上看起。
于是乎，两人几乎同时发起了攻击。
结果是毫无悬念的，洛伦被击杀，这对耶蒙来说无异于掸灰一般轻松，甚至只需要一个念头，他都能扭曲少年的灵魂，将其切片，碎骨，肢解，烧焦，烹煮，而每当少年的灵魂异变，或者是肉体死去，世界都会重塑，但是最可怕的是，由于命运与耶蒙连接，他甚至能够想起这些恐怖的死亡经历。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只有无穷的战斗，击败耶蒙，才能走出这里，获得生机，不辜负菲尼克斯的使命，在未来的美好中幸福地活下去。
这仿佛成了支撑他战斗下去的唯一念头。
一神一人在这无垠的空间中进行过许多场战斗，耶蒙从最初使用足以毁灭大陆的力量去消灭少年肉体，逐渐转变成使用残酷的手段去缓慢地毁灭少年的肉体。
可这都没有用，一味地攻击只会让世界一次又一次地重塑，只凭借着本能行动的耶蒙也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残酷的事实。
于是乎，攻击变得逐渐缓慢，世界重塑的频率也在下降，他开始认认真真地与少年进行战斗，并且使用了许多的手段。
有时候他化为巨大的黑豹撕裂少年的小腹，也变为巨人将少年一脚踩成肉末，或许变为巨龙将他焚烧至灰烬。
与此同时，少年也进行着无数次的战斗，虽然每一次都会惨死，每死一次意识都会模糊一分，但他从未放弃，总会将狩魂的剑刃指向那不可战胜的恶魔。
就这样，在这空间中，在这一瞬或者永世的时间内，发生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战斗，洛莲起初还会去记录自己的死亡次数，但是到了后来，他都怀疑自己有没有数错，自己是否真的经历过这么多次死亡，他只知道，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令他的战斗技巧越来越精深。
他已经体验过一个神所能想象的所有死亡方式，并且不仅一次，而是无数次！
耶蒙却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击杀中感到了无力与疲倦，与少年不同，每一次都如同掸灰一般杀死对手，而每一次世界都会重置，对手都会复活并且变强一分，这令他无比的愤怒，甚至是恐惧。
这绝对是这千万年以来他受过最沉重的迫害与惩罚。
转而，他使用了更加安乐的方式，企图摧毁洛莲的意志。
他通过幻境给予无穷无尽的珠宝供气挥霍，给予芳草美人供其享用，甚至给予了他纯粹的爱情，无上的荣誉于其消受。
可这一切都不能动摇洛莲，经过无数次死亡的他，甚至放弃了思考，只想着和耶蒙进行新一轮的战斗，学到更多的战斗技巧，并且有一天能将魂狩刺入他的心脏，金银珠宝，美容荣誉都不是他想要的呀!
他想要的东西，藏在心灵的最深处，那便是菲尼克斯的所说的美好的未来呀！
而这美好的未来唯有击杀恶魔之神才有资格争取。
可凡人的力量终有极限，战斗技巧一次又一次地精深，肉体凡胎终究不能战胜神明，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依旧在永无止境地进行着。
在数以亿计的轮回的一次，耶蒙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他感受到了，少年的自我意识正在渐渐消退，如果继续进行杀戮，那么他也会成为一个没有自我意识，只凭借着本能行动的生物。
而他的唯一本能便是杀死这个恶魔之神。
当到了那一刻，耶蒙将面临的就是永久的封印，他将在这个领域一次又一次，永无止境，无可救药地与一个无意识的弱小活尸对抗。
这也是诸神们真正的阴谋，若不是菲尼克斯的最后一句话给洛莲保有了斗争下去的最后动力，他早就因为这一次次的死亡崩溃了。
在这一刻，巨大的求生意识迫使他停下了攻击，创造了一个幻境.......
由此，命运的齿轮再一次地转动起来。
宁静的清晨，只有鸟儿在窗外歌鸣，东方天际的日出带来了清晨的微风，这股风捧着满满的肉香溜进了床栏中，叫醒了沉睡的人们。
“耶蒙！！”洛莲猛地睁眼，却发现眼前没有那可怕的恶魔，只有那熟悉的丝绸床，床头柜前的白兰花以及那幅挂在墙上的长弓。
这是？洛莲询问着自己，同时也得出了答案：“这是耶蒙新的幻境！一定是这样，他想要通过幸福的记忆让我屈服......可恶，这太残忍了一点吧。”
可令洛莲没想到的事发生了——自己明明没有想过行动，却很自觉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洗脸台前洗漱。
“呀呀.......这么帅的一位金发帅哥，为什么还么有女朋友呢。”
这是他在和父母前往北方前说的一句话，而与此同时母亲莉莉娅从背后探出头来，揪了揪儿子的脸蛋。
“才多少岁呀就想找女朋友了？而且还这么自恋呀。”
“妈——疼疼疼别这样！我错了还不行嘛，我们今天不是要去北方旅行吗，得赶紧动身呀。”
“嘿，那我今天饶你一命！”母亲莉莉娅拍了拍洛莲的肩走了。
怎么回事？这不是幻境！而是曾经的记忆！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凭自我意识行动，耶蒙不可能只给我看曾经的记忆的，这只会让我的意志更加坚定......
接下来的故事也如同他回忆中的发展了，那天吃过早餐，父亲带着他去树林中打猎，凭借着精湛的射击技巧，他打到了两只肥美的野兔，随后中午他们便坐上马车，朝北方出发了。
洛莲看着过去这美好的回忆，泪水一点一点地低落。
是呀！过去是多么的美好呀！北方呀！那美丽的北方，穿过莫利亚河，来到夜歌森林，小精灵们在枝头间歌唱，让沉寂的森林充满希望；偶尔飞过夜莺歌唱，带来精灵对旅者们的祝福；北方的浓汤，诗歌，传奇，令人在冰冷的雪地里热血沸腾。
伊莱亚境内，母亲向吟游诗人请教精灵的歌谣，父亲带来了一袋又一袋鼓鼓的金币，金发碧眼的北方少女给予少年热情的笑容。
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而此刻的洛莲用全身心回味着这段时光，以及旅途之后那几年的平淡日子。
他仿佛忘记了什么是耶蒙，无比珍惜这回忆的每分每秒。
进了军队里，他也再一次回味了猎杀魔犬时的恐惧与自豪，经历了被授予功勋时的荣誉感，以及再一次发自内心地说出了那一句话。
“为了全人类的幸福，杀光所有恶魔！”
对呀，那时的荣誉感，如今的麻木感.......真令人讽刺不是吗？洛莲的意识恶狠狠地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这是幻想，但依旧不禁感慨。
很快一切的美好破裂，洛莲又一次体验到了那股绝望感，他全程地再次体验了罗曼尼克的沦陷与屠杀，被女天使刻上八芒星烙印，被人类陷害落入监牢，被菲尼克斯拯救，以及.......亲眼目睹菲尼克斯的死亡。
这些可不是飞速在脑海里闪回的片段呀！他可是原原本本地再次经历了一遍！一直到命运的锁链刺穿自己的心脏，他才得以从无尽的梦魇中解脱。
为什么.......为什么耶蒙！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更加恨你！更想击败你！想要打败我，这样可远远不如残忍地将我杀死一次呀！幻境消散，他回到了熟悉的空间，并将这些话全部倾泻出来，此刻，他已经落入了崩溃的边缘。
但那只可怖的恶魔已经不在了，转而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位黑色西装的少年，而这位少年，除了有着黑发灰瞳以外，其余的五官竟然和他一模一样。
“你是？”他颤颤巍巍地询问，那少年面无表情，走到他面前，指尖触碰到了他的心脏处。
“洛莲-艾德里安-罗曼尼克，或者魔神耶蒙。”
“你.......说话了？那么你回答我的问题呀！为什么你要幻化成我的样子，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太好了.......我们终于获得了一个交涉的机会了，这也是那些可恶的神明们最讨厌看见的。”
“交涉？你居然会想和我交涉，你不是一直很沉迷于击杀我的快感中嘛？”
“胡扯！这怎么可能，每一次杀死你，我的痛苦绝对在你之上！而且那时候我也没有自主意识，现在的这一份自主意识，完全是借用你的呀！”
“这是怎么回事？你又为什么说借用了我的意识？”
“因为魔神耶蒙从来就是一位全凭本能行动没有自主意识的存在呀，不然谁会杀你数亿次还乐此不疲？”
“当初原本是想要怕你彻底变为只会战斗的行尸走肉，耶蒙......也就是我，创造了你过去的幻境，试图通过它来拉回你的斗志，而为了不让你发现我的存在，所以我特意将灵魂精魄融入到了你的灵魂之中，从而达到了二者共魂的境界，而在此过程中，没有自主意识的耶蒙与你的灵魂相互融合，并且从最初得到意识的那一霎那便深深沉醉其中，并从你灵魂中分离了一半的意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洛莲-艾德里安，一位拥有魔神耶蒙记忆的洛莲-艾德里安。”
“但身为魔神的洛莲并没有一段关于真正洛莲的记忆，于是他就一直默默地陪伴着洛莲渡过了曾经的日子，一同观赏了幻境，同时爱上了父母，爱上了荣誉，爱上了漂亮的姑娘也爱上了宁静的土地，同时也产生了对恶魔的深切痛恨，对耶蒙的深切痛恨，这样你相信，我就是洛莲本人了嘛？”自称洛莲的魔神扬唇一笑，走到了洛莲身边，轻轻地在他脸颊给予了一吻。
“我们既是一体。”
“但我从来不是耶蒙.......”洛莲坚决地回答道，推开了眼前的冒牌货。
耶蒙退后几步，看上去十分愧疚，也十分悔恨。
“十分抱歉，杀了你这么多次，但是我有办法让我们永远地脱离这处囚笼！请相信我！”
“凭什么相信你？！恶魔！”
“因为呀.......我也想看见美好的未来呀·。”耶蒙仰望着天空，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同时眼角也落下几滴晶莹。
闻此一言，洛莲垂下头，心中的仇恨在逐渐弥漫，他现在真的很迷茫，眼前的家伙，究竟是自己，还是那位魔神。
“你......说吧，有什么计划？等出去后，我一定会夺回属于我的意识。”
“不用夺回，我们本是一体，”耶蒙理顺了自己的小礼服，走到洛莲身边，深深地拥住了他。
“我花了十余年的时间观望你的记忆，我只请你花同样多的时间来体会耶蒙一生中最重要的阶段。”
洛莲在沉默中答应了他，这时耶蒙的额头紧紧地贴住了他，笑着说道：“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做到共情了呢！”
语毕，他创造出了一生中最后一个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