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陈自沫
早晨起床后，看看外面阳光明媚，心想，好久没有出去了，反正今天已经请了假了，不如出去逛逛吧。
来到客厅，看到潘筱果和小皮蛋仍然坐在沙发上，感觉潘筱果的神色有些不对，走近一看，发现她像是哭过，现在脸上似乎还有悲泣过后的痕迹。
候绍生正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潘筱果见候绍生来了，主动开口说话了。
“绍生，小皮蛋的遭遇好可怜啊，他······”正想说下去，小皮蛋看着潘筱果摇了摇头，潘筱果立刻闭嘴不说了。
候绍生疑惑地问潘筱果：“他怎么啦？”
潘筱果又看了看小皮蛋，随后低声说了句：“没什么。”
“哦。”候绍生看着他们默契的样子，也不想多问了。
洗漱好后，煮了些面条，吃完早餐。候绍生问他们要不要出去走走。潘筱果看了看小皮蛋，小皮蛋点了点头。
才相处了一晚上，潘筱果和小皮蛋就这么亲密了，现在凡事都要征求小皮蛋的意见。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这让候绍生有些无法理解。
现在他们一起走出了小区的大门口，潘筱果忽然跟上前面的候绍生，问：“现在去哪里啊？”
候绍生抬头看看渐渐有些刺眼的太阳和蔚蓝的天空，像是梦呓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出来晒晒太阳，好久没见太阳了，感觉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不如去同德路附近的瑜江边上走走吧？”出现在身旁的小皮蛋向候绍生提议道。
候绍生记得同德路附近的瑜江边是有名的垂钓点，许多垂钓爱好者都会在那里钓鱼，那里还有适合跑步、散步的步行道。这天气在瑜江边上边晒着太阳边散步，想想也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公交车向同德路的方向驶去，车上候绍生见小皮蛋神色凝重，仿佛有什么心事，可惜自己不能像他们一样看穿别人心里的想法。
下车后，候绍生步行十分钟就到了瑜江边上。今天来这垂钓的人还是蛮多的，他们静静地坐在江边，眼睛直盯着鱼竿，神情专注。
候绍生站在垂钓者的身后，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时小皮蛋径直沿着江边向老瑜江大桥的方向走去了。
潘筱果招呼了一声，候绍生反应过来，只能失望地跟着他们走了。
前面的小皮蛋对这里好像有点熟悉，他边走边打量着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走了约莫五、六分钟的样子，小皮蛋终于在步行道的一个拐角处停止了脚步，他怔怔地看着离步行道只有两米距离的瑜江，眼神呆滞。
看着小皮蛋这个样子，潘筱果走上前去，蹲在他的身旁，看着他，“别难过了······”似乎还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小皮蛋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身旁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的潘筱果，微微一笑，“没事，现在好了。”
转身对候绍生说：“还要向前走走吗？”
候绍生看了看手表，说：“不了，我想去市里转转，顺便在那吃个午餐。”
小皮蛋点了点头，和潘筱果一起跟着候绍生向回头路走去。
乘坐地铁直接到了市中心的辉隆广场。小皮蛋开始显得越来越好奇，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宽敞亮堂、金碧辉煌的商业广场，周边的人一个个都打扮得各具特色、时髦靓丽。看着里面一家家服装、礼品等店铺装修奢华，餐厅、小吃店门口更是大排长龙，不时觉得新奇有趣。
潘筱果带着小皮蛋时不时地停下来，跟他解说一些新奇古怪的玩意，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一家餐厅门口，候绍生取号在门口等待，他俩则继续说笑不停。看着潘筱果自从遇到小皮蛋后，把自己抛在一边，候绍生不免有些心酸，但看到潘筱果像是得到一个弟弟般开心快乐的样子，有时候又代她感到高兴。
服务员看着候绍生一个人来用餐，表情有些古怪，候绍生一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点餐。
小皮蛋看了看候绍生，然后对着潘筱果窃窃私语。候绍生察觉到了异常，用手遮着嘴巴，问潘筱果：“你们在议论我什么啊？”
潘筱果犹豫了下，支支吾吾地说：“小皮蛋说你在怀念某个人。”
像被说中了心事，候绍生脸微微一红，随后转头望着窗子外面。
候绍生默默地用完午餐，走出餐厅已经快下午一点钟了。
“要不去那里逛逛吧。”潘筱果指着前面说道。
候绍生向那个方向看去，记得那里是儿童乐园，想是潘筱果要带小皮蛋去儿童乐园玩。
“好吧。”候绍生说完带着他们向儿童乐园走去了。
在儿童乐园的休息区，看着潘筱果和小皮蛋在里面跑着闹着，候绍生顿感有些无聊，不过相比闷在家里，他还是宁愿选择待在外面的。
过了半个小时，他俩还没有消停，候绍生无聊地拿起手机看了又看，不知干什么好。
这时，感觉右边好像有人看着自己，候绍生侧目看过去，正好和那人相对而视。
站在面前的是一个留着利落的短发、长得玲珑剔透的干练女子。她身穿一袭黑色带白条纹的低领连衣裙，完美的身材在裙子的包裹下显得玲珑有致。
“候绍生，真的是你。”女子主动打着招呼，这时一个三、四岁的憨胖小男孩跑过来牵着女子的手，喊着“妈妈”。
候绍生像是心口被铁锤重击了一下，面色苍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如同定格了一般。
此时正在儿童乐园里的潘筱果和小皮蛋已经发现了异常，一起看着候绍生。
女子蹲下来安慰着自己的儿子，随后，站起来，重新看着候绍生。
过了半晌，候绍生才反应过来，他苦笑一声：“这么巧啊，我们好久不见了。”
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将脸颊旁的秀发撩拨至耳后，露出白里透红的耳朵。“是啊，应该有五年了吧。对了，今天你也是带孩子来这玩的啊？”
候绍生尴尬地摇摇头，“闲得无聊，来市里转转，不想走到了这里，于是就在这坐了一会。”
女子眼中忽然露出鄙夷的眼神，随后一闪即逝。“你结婚了吗？”
“没。”候绍生有气无力地回答。
女子踌躇了下，“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候绍生似乎想要逃，却不知怎么竟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服务员将两杯咖啡端来，分别放在候绍生和那女子面前的桌上，然后拿起托盘离开了。
女子从包里取出一本小儿图画书，给身旁的儿子，叫他自己看书，儿子乖巧地应了一声，拿着图画书有模有样地看了起来。
“陈自沫，你······你过得好吗？”候绍生自己都没想到会问这句话。
“哼，你说呢？”陈自沫嘴角露出轻蔑地微笑。
“我真蠢，看到你现在这样，竟然还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候绍生自嘲道。
“你呢？还在那厂里当工程师啊？”
“嗯。”
“还是没想换个更好的工作？”
“习惯了，暂时没有这打算。”
“你还是老样子。”
候绍生默默地点了点头。陈自沫没有再问下去，两人都沉默了，气氛开始变得压抑了。
良久。
“你，你现在还在上海吗？”候绍生终于开口说话了。
“现在是，下个月就不在上海了。”
“哦，这次准备去哪里啊？”
“我这次回来是收拾收拾东西，然后将房子处理掉，下个月我们全家准备移民去美国了。”
“啊！”候绍生控制不住地惊呼起来。一旁看着图画书的小男孩好奇地看向候绍生。
“所以这次说不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说这话时，陈自沫脸上带着骄傲的表情，似是对过往的一切早已不再留恋。
“恭喜你，你终于成了你梦想中的样子了。”候绍生低着头失落地说道。
陈自沫看着候绍生落寞的样子，像是有些心软了，“绍生，当初我也劝过你无数遍，是你自己不长进，现在又能怪谁。做人不努力向前，那只能退步，这道理你现在还不懂吗？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你的。”
候绍生点点头，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陈自沫看着他这样子，无奈地摇摇头，端起咖啡小口地啜饮，转头看了看儿子，眼神变得温柔了。
和陈自沫在咖啡馆门口分手后，候绍生一直默不作声，闷闷不乐地搭乘地铁回家去了。
到家后，候绍生晚饭都没吃，径直洗了个澡后，独自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喝着啤酒，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我可以进来吗？”潘筱果出现在了阳台门口。
看到潘筱果关切的样子，候绍生心中一下子觉得暖洋洋的。他点了点头。
潘筱果微笑着走了进来，跟往常一样，她轻巧地坐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你心里还难受吗？”
候绍生喝了一口啤酒，将啤酒罐放在茶几上，“我没事，只是不想说话。”
“哦！”潘筱果失望地看了看他，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了。
看到潘筱果委屈的样子，就像是只楚楚可怜的小猫咪，候绍生的心都快融化了。
“呵呵，我真没事。对了，你们今天玩得开心吗？咦，小皮蛋呢？”候绍生强打着精神，微笑着说。
“我们今天玩得蛮开心的，现在小皮蛋可能去隔壁看动画片了。”
隔壁的人家有小孩，通常晚上都会放动画片给孩子看，没想到小皮蛋也会去凑热闹。
“哦！”
四周又开始沉静了。
“那女的是你前女友吗？”潘筱果忽然大着胆子问道。
候绍生看向潘筱果，潘筱果仿佛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头扭向了一边。
“嗯。”
潘筱果重新看向候绍生，“能跟我说说你们俩的事吗？”
“你为什么想知道？”候绍生有些好奇，潘筱果对于感情的事从来都是避而不谈的。
“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过往。”潘筱果坚定地说。
沉默了许久，候绍生终于打开了回忆的匣子。
“我和她是大学同学，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不知怎么，当初我特别迷恋她，这可能跟我的性格有关。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我从小都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一直照着父母的安排，按部就班地执行，从没有出现过差错。直到离开家乡去上了大学，我才开始叛逆起来。那时候她就是学校里的太阳，特立独行，自由洒脱，我一直想成为她那样的人。我也是费了不少劲才将她追到手的。只是大学毕业后，工作了两年，我又开始安于现状，不想再折腾了，而她却想离开瑜兴，去上海发展。从刚开始的商量到大声争论，最后······唉，今天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才知道，我和她真的不是同一类人，我是真的配不上她。”说完，候绍生又低着头沮丧起来了。
“可是你还是放不下她，对吗？”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放不下也得放下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放下的。”候绍生将最后一点啤酒全部喝完了，手指一用力把啤酒罐捏扁了，随手放在茶几上，叹了口气，“进入社会工作这么久，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或许每个人一生下来，都会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吧。可是，当我们踏入社会以后，就会被生活狠狠地打脸，压迫的喘不过气来，大多数人最后都成了那普通的一个，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挺下来，成为特殊的一个。呵呵……我最后没挺下来，现在只能成为普通的那一个了。”
说完，候绍生站了起来，双手扶着栏杆，看着远方，那眼神像似送别从前的自己。潘筱果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眼神无限温柔。
静静的夜，只剩下远处瑜江上沉闷的汽笛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