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对不起，再见？

贺希现在16岁，而这个女人，看上去至少大他一轮。他不可能被一个老女人迷住。

没错。他到这殉情崖来不过是突发奇想。他是理科直男，哪里真的会相信有什么前世今生？

就算有，这个老女人也不可能是他前世今生的情人。

可这个女人却像只猛禽一般扑进了他的心脏，霸道汹涌，没得商量。

“这个老女人！有种你再看我五秒钟，老子定让你死得非常难看！”

贺希扭过头，用凶狠的眼神盯着她微红的侧脸。

她半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眼，“切”了一声：

“我说臭小子，你是有躁郁症吧？我哪里惹你了？”

“你……”贺希的脸色微赧：“难道你不知道，不能盯着人一直看的？”

她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但我柴蓉能多看你一眼，那也是你的荣幸。”

“厚颜无耻。”贺希摸了摸鼻尖，道，“但你可别惹我。我学散打长大的！”

“嚯嚯……你想对我动手？我也是警校毕业的，比你练的时间更久。真动起手来，我也不怕你。”柴蓉笑了，露出8颗珍珠般的牙齿：“但是呢，自己亲自动粗那叫蛮干，聪明的人，都用脑子的！”

她用手拍拍贺希的脑门，又笑。

她的颧骨处透出浅浅的粉红，很是娇羞可人，目光却如燃尽的烟灰般寂灭、忧伤。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首饰盒子，用涂了红指甲的手指轻轻打开，里面是两只光版的银戒指，在黑色植绒布内里的衬托下闪闪发光。

她将首饰盒放在地上，面朝首饰盒，后退几步，从背包里拿出一张三折的泡沫坐垫，铺在沙滩上。

她微微屈身，双膝跪在坐垫正中央的位置，双手合十，超前面拜了三拜，微启朱唇道：

“欧阳，我不再等你了，我要结婚了。嫁给靖康。我一定会幸福的。”

她双目望着天边沉下一半的夕阳，嘴唇不住地颤抖。

她努力想对着那夕阳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眼里的哀戚却出卖了她，一转眼，眼泪就从眼眶滑落，在滚烫的海沙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落在地上的泪痕不到三秒钟，就被地面蒸发得干干净净。

贺希见不得女人哭，正不知道是应该安慰她，还是干脆走掉，身体却朝前趔趄一下——一双手绕过他的脖子，带动了他。

他的下巴上被什么湿湿的东西碰了一下——是那个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她亲了他一口——如果他再矮点，她亲到的肯定就是嘴唇。

贺希这辈子还没有被女人碰过，不禁有些恼怒。

他用食指摸了一下下巴，指尖一片嫣红——是那女人留下的口红印。

贺希原地僵立——这什么跟什么？我是碰到顶级绿茶了？

柴蓉看到贺希那副又傻又呆还很愤怒的样子，不禁有些愧疚：

“对不起啊……我没有忍住，你长得——实在太像欧阳了！”

贺希激动得挥舞着双臂：“什么跟什么？男人的脸就不值钱吗，想亲就亲？”

他一把抓住柴蓉的手，怒吼。但看柴蓉的脸颊还带着泪，便又把手松开了。

柴蓉用手指擦擦眼泪，拿出钱包，掏出了十几张红色钞票，往贺希书包里一塞：“真是对不起啊，小朋友。我应该是中邪了。对不起！再见！”

柴蓉说完，掏出手机，给直升机驾驶员打电话：“喂，你可以来接我了。”

对不起，再见？就这样？不是说我长得像她的初恋吗，亲了一口，又说我小朋友？

贺希一把夺过柴蓉的手机：“你跟我说清楚，谁是小朋友！”

柴蓉又咬了咬下唇，这该死的习惯动作惹得贺希又一阵僵硬。

柴蓉抬起头，真诚地望着贺希的眼睛：“你看上去不过高中毕业，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那你多大？”贺希面色阴沉地问。

“我啊，老了，28啦。手机给我吧。”柴蓉道，目光落在贺希衬衫口袋上别着的圆形校徽上。

她伸出食指，往那校徽上的纹路摸了摸：

“河西大学附中——是不是滨州应城南郡市河西镇的那个啊？可以啊，从这个附中出来的学生个个能上985，前途无量啊小屁孩！”

她嘴里说着赞美的话，语气却干巴巴的，根本就没有丝毫欣赏之意。

贺希又不傻，自然能听出来。他脸色飘红，眉毛皱成一个八字，怒道：“你这个虚伪的老女人！”。

柴蓉闻言，将手机塞进裤兜，迎上他那双冒火的眼睛：

“啧啧……火气不小啊小朋友，不过就是被姐姐亲了一下嘛。不都赔你钱了吗，打开书包看看？”

贺希这才意识到，刚才柴蓉往自己书包里塞的原来是钞票，气鼓鼓地取下书包，把钱拿出来往她脸上扔。

柴蓉也不躲，只是冷笑地看着他。

海风吹得钞票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有几张直接往悬崖外飘过去了，但是柴蓉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看柴蓉那样子，他今天就是把钞票全砸柴蓉的脸上，她也不会去捡的。

贺希停了手，没有再扔钞票，只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哼”了一声。

柴蓉伸手去摸他的头哄他：

“好啦，不要生气。真的对不起啦，你就原谅我这个老女人吧！”

——真是转瞬之间好几副面孔，贺希不清楚哪种才是真正的她。

听她说自己是老女人，看她眉宇间忧郁的神色，贺希又似乎于心不忍：

“你……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老，我们相差一轮而已……”

相差一轮而已，没有那么老？这话一说出来，贺希就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刮子。现在她是不老，那等十年、二十年后呢？一定是个歪嘴死老太婆。

“哈哈……没那么老吗，那我谢谢你。”“歪嘴死老太婆”眼睛弯成月牙状，嘴歪向左上方——看上去就像日本漫画里卖萌的美少女。

是了。这个老太婆保养得很好，笑成那样，眼角也看不到一丝鱼尾纹。

但她的笑容又是转瞬即逝，目光中露出些只有经历过事情才会有的狠戾——

贺希感觉她前一秒还是个人畜无害的天使，下一秒就变成了一条“嘶嘶”吐着长信子的毒蛇——

她的腰肢细软，加上她纤细的手臂，线条流畅的后背，迷彩吊带下白皙的锁骨——还真是一条毒蛇——不，美女蛇。

美女蛇扭对贺希莞尔一笑：“我亲了你，你骂了我，我们算扯平了。我说小朋友啊，殉情崖不适合你。你没有情人，从这跳下去，下辈子遇到的还是你妈！”

贺希捏紧了拳头。他不明白她是如何看穿他的。

“直升机马上要来了！再见了，小朋友！”柴蓉一边说，一边朝直升机挥手。

贺希抬头，直升机就在头顶的上方。螺旋桨的声音“突突突”地夹在海风中，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

直升机上抛下来一条救生绳，柴蓉干脆利落地将扣带绑好，轻盈的身体随着直升机上方的绳索慢慢缩短而越升越高。

“喂！你要去哪里？”贺希对着柴蓉喊。

“我嫁在河西村！离你的高中不远！”柴蓉也喊道。

河西村。我记住了。贺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