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画

走出巷子，视野突然开阔了起来，雪白的道路不再那么的拥挤狭窄，拉货的马车在路中央来来往往，车影交错间还能看见巡逻的士兵。路的两旁开满了商铺和工坊，虽是冬季，但大街上还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看着四周的店铺，小男孩有些害怕，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大了，弄得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迈着小步子慢慢悠悠地走着，仔细地打量着这陌生的世界——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们拥坐在灰墙之下，瑟瑟缩缩地躲避着风霜。他们一个个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生气，只有那一声声哀求，还能证明他们活着，挣扎过。对于他们的哀求，街上的那些少妇和绅士们无动于衷，只有店主们稍微好心一些，至少给了个能坐的地方。

“嘿，你们有见过这个孩子吗？”

“没见过，从来没有见过。”

“我们这镇子那么偏僻，外面还下着大雪呢，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这我哪知道啊，多半是被人贩子拐到镇子上来讨饭的。”

“我看不像，你看他身上的衣服多干净华丽啊，还有那张小脸蛋，那么白净，多半是阔人家的孩子，应该是走丢了吧。”

“算了吧，你瞧瞧他痩得跟什么一样，再看看他，这么小就白头发，多半是死了爹娘的。”

“亲爱的，这话就说得有些冲了吧。我觉得啊你们俩说得都对，也都不对，这孩子啊，身体可能有什么毛病，家里呢，养的孩子估计也多，负担不起，索性啊就把这病孩子弃了，让他穿得体面点，看着乖巧，也好有人收着他。唉，怪可怜的。”

“可怜？笑话，现在这个世道谁不可怜？外面的乱得很，还在打仗呢，也就我们镇稍微太平点，没被波及，可该充军的还是要充军，你又不是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现在我们过得安生了些，谁知道我们明天会不会像那些讨生活的人那样，坐在别人的屋檐下叫可怜。我知道你心肠软，但你要敢留那个孩子，我定跟你闹翻。”

“好了好了亲爱的，我可没说要收留他，你就别生气了。”

听了一路的议论，小男孩有些不适，原本那慢悠悠的步子也赶得紧了，他现在只想快点找个地方解决肚子的问题，然后回到自己醒来的地方，让自己安全些。

走了许久，一股淡淡的麦香扑鼻而来，它像一位罩着笼纱的楚楚少女，吸引过往的旅人来到自己的身边。这股淡淡的清香深深地吸引了他，那张筹措不安的小脸蛋晒出了微笑。

顺着清香留下的印记，小男孩来到了一家面包店，它坐落在一棵青松下，看起来十分不起眼，而且有些破旧，但是门口的长队出卖了它。

面包店散发出的热气，让这冬日也有了些温情。“先生这是您要的面包。”“谢谢！”“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嗯，知道啦。”像着类似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这小天地间。

等了许久，终于轮到了自己，可看着手里捏着的这两个硬邦邦的东西，小男孩有些犹豫，迟迟不敢上前。

一个巨大影子打在了地上，小男孩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面前的这个人笑眯眯的，手里还抱着两根长棍面包。他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看去，排在后面的人眉毛已经拧到一块了，仿佛下一秒就有动手的意思。

“喂，小鬼，你手上的东西可不是用来看的，换明白吗，只要够多，任何东西都可以换。”

小男孩红着脸点了点头，略有迟疑的把手上的两个铜币交给了伙计，伙计很满意地把两根长棍面包递给了小男孩，略带愤怒地笑道：“这两个长棍面包给你，这一天应该不用发愁了吧，臭小鬼！下次再打扰我做生意，我可要揍你了。”

看着伙计举起的拳头，小男孩赶紧赔礼向伙计鞠了一躬，又向等候的人鞠了一躬，然后提着小步子快快地离开了。

“路上小心，欢迎下次光临。”伙计提着嗓子喊道。

小男孩走后，排队的人议论纷纷，话语里多带了些抱怨。

“这个小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啊，他一定是做贼心虚，看他那样就知道是刚干上了那个行当。”

“看他还稍微懂点礼数，就算了吧，当作没看见，不记得这回事。”

“先生们可否安静些，像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无凭无据的在背后说人家是贼可是要上前线喊号子的，到了那边，回来的票子可就不好买咯。”店前的伙计笑眯眯地说道，众人皆默。

抱着半个身子那么大的长棍面包，小男孩边吃边走着，一阵大风突然刮来，扬起漫天飞雪，整个世界在刹那间被雪雾笼罩着，好似梦境一般魔幻。

一个身影从风中闪过，突现的手将小男孩推倒在地上。

风雪停歇后，小男孩晕乎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一个小矮子抱着自己换来的两根长棍面包往远处跑去。他有些失落，急匆匆地追上前去，玉箫掉在了地上。

在一个十字路口，两位巡逻的士兵拦下了匆忙逃跑的小矮子，他们抢走了小矮子手里的长棍面包，把他推到雪地上狠狠地暴打了一顿，头也不回的便离开。

在远处观望的小男孩，看着在雪地里挣扎的小矮子和远去的士兵，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什么缘故，他突然感到胸口发闷，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衣服，晕倒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