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年那月那一日
不知何时起,天坑周围竖了一块巨石。
一个浑身沐浴着电弧的男子来到这里,大喊道:“送饭的死哪里去了?”
得不到回应,男子身上的电弧噼里啪啦响起来,像是高压电一般,些许绿叶刚一靠近便被电的焦黑,眨眼便成灰散去。
“嗯?”雷电男子走了一圈,最后嘴巴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惊讶的事物。
天坑旁的巨石上,一个男人镶嵌在里面,双眼古井无波,精气神无比衰弱,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让人看了颇有些同情,也不知道何人丧心病狂如斯。
李桑看到雷电男子,似活了过来,双眼泪汪汪的。
雷电男子皱眉,“怎么回事?”
李桑添油加醋说了一顿,把陈更说的阴险无比,一口一个老银币,看向雷电男子,又一口一个亲师兄,让他一定替他报仇。
“师兄,他这那是打我,这分明是打你们的脸啊。”
李桑叫苦不迭。
雷电男子听完事情原委,捧腹哈哈大笑:“乐死我了,被一个刚入门的小子揍了,不错不错,话说你做饭口味还不错,我还怕换了厨子吃不习惯了呢。”
李桑猛地一吸鼻子,脸上满是委屈,同时心里腹诽着这群怪物。
……
这边,陈更坐在一张石桌旁,很是认真的在对一块凶兽肉进行骨肉分离,当把骨头剔除后,再小有心机的摆了一个盘。
“师姐。”陈更含笑叫到,“师弟给你做好晚饭了,快来尝尝味道。”
石桌对面的木屋里,一个身穿百褶黑裙的女子缓缓走出,身段苗条,俏脸白净,不施粉黛,也不戴珠宝银饰,宛若一朵隐藏在高山的黑色曼陀罗花。
师姐莲步轻移,款款坐下,也不搭理陈更,只是仪态端庄的享用着陈更精心准备的晚餐,刀叉交换使用,不紧不慢。
陈更心里赞到,好漂亮,这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嘛。
黑衣女子放下刀叉,竟是已经吃完了一盘凶兽肉。
“不错,味道中上。”黑衣女子点评,“摆盘别出心裁,挺新颖,辛苦了。”
陈更摇头,说道:“不辛苦,能为师姐亲手做一顿饭是我的荣幸。”
黑衣女子轻点螓首,看向陈更道:“除了李桑,山里面还有三个人,没有什么太大的规矩,整片峡谷就是我们几个人的。对了,唯一的规矩就是,最弱的那个人每天得给其他人准备食物。”
陈更哑然,算上他,七个人一片峡谷?这也太大手笔了。
“我姓赵,名语冰,在这里六个人里目前排第三。”
赵语冰说完,起身离开石桌,回到木屋。
“赵语冰……”陈更意味深长的琢磨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什么深意,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规规矩矩收拾了桌子,又将小院打扫干净,陈更这才蹑手蹑脚关上鲜花点缀的院门,悄悄离开这个地方。
不久前,他把李桑装在了巨石里,动了点手脚,估计没有几个小时他挣脱不下来。
结果当他去探索新地图的时候,遇见了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师姐,不小心破坏了她的诱饵,被其一巴掌拍翻在地,随后一番解释,老老实实的跟着来到了这里。
还好,这位绝美的师姐只是让他做一顿晚饭赔礼道歉,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只是,九鼎局居然是一座峡谷,这让他始料未及。
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长辈在,就让他们几个人在这里自由自在修炼,跟放羊一样。
不过能感觉到,这里的灵气浓度颇高,不比泰山深处差了,而且他一路走来,发现了不少奇异灵植,入品的都不在少数。
不过大多是一品灵植,二品几乎没有一株。
走在石板铺就的小路上,陈更微微讶然,这石板他确认就是最普通的灰石板,但坚硬程度却胜过铁石,踩在上面非常平稳。
顺着小路一直向前走,渐闻水声轰隆,靠近一看,却是一道从天而降的巨大瀑布,约莫百丈高,水量充沛,宛若一条水龙般猛地砸落。
但在那瀑布中,准确来说是瀑布下的深潭中,陈更察觉到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似乎有一头上古凶兽潜伏其中,仅仅是从水里自然溢散的一缕凶气便让他不敢妄动。
陈更悄悄退去,绕过这处潭水,向峡谷更远处走去。
渐渐地。
灰色石板小路旁。
绿色稀疏,鸟鸣渐绝。
一步跨出,天地为之一变。
大片断壁残垣出现在视野里,黑红的城墙,残破的烽垛,腐朽的战车,大地一片荒凉,恰逢黄昏,地平线尽头涌出玄色,若有若无的喊杀声响起,暮色和云缭绕在一起,宛若狼烟。
陈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被古战场留下的古老和斑驳镇住,灵魂先身体离去,穿越时空,去往了不知何年何月何日的兵戈相交之地。
黄昏之时,日月同天。
传言在每日这个时候,阴阳两界的界限会短暂消失,失落的灵魂将会穿过遗失的青铜门,走过染血的直道,看到彼岸无尽花开,黄泉水里众生相。
不知过了几分,或者是一分,或者两分。
天地玄色消失,落日再无余晖,明月逐渐放光。
“我向星辰下令,我停泊瞩望,我让自己登基,做风的君王。在月色和雪色下,你是第三种人间绝色。在暮光和血光之间,我是第三种人间曙光。”
一个身穿宽松敞袍,披头散发的青年赤脚走在古战场里,嘴里吟唱着遥远高贵的诗瑶,疯疯癫癫,宛若一位狂人。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著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我细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
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旧日的光泽。”
陈更睁开双眼,看见了月色下的疯癫诗人,听着他口中颂念来自古老昆仑下的诗篇,蓦然想起那些年偷偷翻阅的情书。
从诗仙醉酒后泼墨的云想衣裳花想容,再到圣湖旁情僧吟唱的情诗;从那些年花火里的言情,再到一部部湿人眼眶的偶像剧。
不知名的情绪被勾动,记忆深处里的碎片连成一条线,最终坠向那片不愿回忆的深海。
白色,蓝色,黄色。
那是海的颜色。
终年不见雨水的古战场,迎来两滴清泪,却好似被潮水淹没。
吟唱的狂人看到了眼泪,不由得一怔,小声说道:“竟是个痴情种。”
狂人从背后抽出一根玉箫,他的身上一片脏污,但玉箫却洁白无瑕。
风起箫声喧。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那是后来的事情,那年那月那一日,他坚信着所失去的,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归来,但在后来的后来,他却再也没有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