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冒险一试
小祠堂是一个独立的小院，面积不大，院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青铜的香炉。北边一间相对大一些的房子就是村里的灵堂，西厢房是存放香烛等祭祀用品的场所，而东厢房就是守灵的老人所居住的地方。
翁仲推开东厢房的木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冲入了鼻腔内。翁仲微微一皱鼻子，快步走了进去。守灵的老人见状急忙站起身来，“翁先生，你来了？”
村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除了莫庄、莫林这几个平时混的很熟络的人以外，对翁仲都是尊敬有加，见面必称先生。
守灵的老人翁仲认得，名叫莫吉，也曾经是赵军中的一员，比老莫成小上四五岁，在一次与燕人的大战中身负重伤，被抬回了村里。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却落下了终身的残疾，终生未娶。老莫成当上村长后，见其丧失了劳动能力，只能孤苦伶仃靠村里的接济度日，便安排他专门在此负责给祖先守灵，日常只负责上香焚烛等事。
见老人还要施礼，翁仲忙快走两步，一把扶起，低声道：“老人家，这可使不得，你可是我的长辈。”
莫吉知道翁仲的谦逊，也不再坚持，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先生跟我来，他在这。”说罢便领着翁仲向里屋走去。
莫吉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那位受伤的村民，此刻正闭目躺在老人的床上，由于失血过多，脸色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的蜡黄。
“怎么？他还是昏迷不醒吗？伤势如何？”翁仲知道莫吉的老军身份，对此等战伤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此人的体质还算强壮，加之中弩部位不在要害，性命还是无碍的。我给他检查过伤口，受伤的部位周边没有溃烂，应该是才受伤不久，现在都被我用草药捣碎敷上了。刚才他也醒过一次，可是片刻之后又晕过去了，一直在流血的原因。”老人沙哑的声音详细的解释道，“可是，这弩箭射入太深，我们两个人不敢轻易的去处理。刚听说小林子去通知你了，就觉得还是等你来了再决定。”
“老人家辛苦了！”翁仲向莫吉道了一声谢，走到床边掀开了盖在村民身上的薄被。
只见村民左肩窝处插着一支弩箭，从露在外面的箭杆的样式来看，整枝箭不会超过一尺五寸。看来坤成所料不错，这么短的箭枝正是由某种用于警戒防御的暗弩发射出来的。
翁仲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伤口，正如老人所说没有发生溃烂，但是仍有少量的鲜血从伤口内涌出。想是村民受伤的时间虽然不久，但也足有几个时辰，导致血液已经有些凝住了。从时间上推断，坤成两人遇见他的时候，应该是刚刚受伤的。
翁仲弯下身子，仔细端详着这支插在村民身上的弩箭。只见箭杆虽然坚韧，但用手轻轻的摩挲下去，却显得很是光滑。像这样的箭杆翁仲曾经见过，是用产于秦国终南山一代的毛竹制成的。只有这些粗大的竹子才可能满足弩箭的需要。由此可见，设置这些暗弩的人，极有可能来自秦国。
但是现在就做出如此判断还是为时尚早，只有把箭枝完全取出，才能完全确认它的来历。因为翁仲知道，凡事秦国制作的兵器，都会篆刻有造将的名字，此举可以监督兵器制造的质量，方便出现低劣时惩治失职者。但是这个特征，也有可能会让翁仲等人探知是否弩箭来自秦国。
从弩箭的形制上来看，应该不会造成大的伤害。翁仲探手摸了摸村民的后背，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因为竹杆虽然坚韧，但是重量较一般的木质箭杆为轻，加之暗弩的目的在于隐蔽，不能做的太大，导致劲度也小了很多。弩箭还没有穿透村民肩胛骨的阻碍，也就是说，对村民造成的伤害仅限于流血而已。看来，这些弩箭设置的目的并不想杀人，只是起到恐吓作用而已。
翁仲不断地去体会暗弩设置者的心思，也许这些暗弩就是按照郑伦的要求布置的。既然不是想要杀人，那看起来他并不想和山里的众多村寨撕破脸面。他也应该知道，无论自己的背后势力是谁，要想用手下的这点人，就跟整个山里做对的话，一定是讨不到任何便宜。更何况这里是赵国的土地，距离云中大营也不过是快马一两天的路程。
如果真是郑伦安排的这一切，连翁仲都要佩服他的思谋远虑。这种暗弩只能伤人，却不能致人死命，只会使伤者产生恐慌，而不敢再接近此地。而弩箭的小巧，同一般猎户在捕杀野物时所采用的陷阱时布设的暗弩类似。如果不是翁仲、坤成等人慧眼识珠，普通的农户还真就会认为是被山间猎户的暗弩所伤，不敢再靠近这个地方了。
正在此时，小祠堂的院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东厢房的门也紧接着被推开，人个人冲了进来。翁仲不用回头便知是莫林取好了自己的药箱到这里来了。
“仲兄，如何了？”来者正是莫林。他走得急，此刻也顾不上擦一下额头的汗水，便把翁仲吩咐取来的药箱放在屋内的桌子上，没等主人同意便把药箱打开，招呼着，“仲兄你快来看看，这些东西带的对否？我顺便还把你挂在墙上的那柄短剑取了来。我看着短剑挺锋利的，也许用的上。”
“自作主张，”翁仲听着莫林的招呼，来到桌边，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假意斥道。
莫林这样跟翁仲厮闹惯了，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顽皮地吐了一下舌头，笑了起来。
翁仲也是满脸的微笑，检视着莫林带来的药箱。别说，这孩子还真是细致，自己吩咐他带来的一样都没错，不由得笑着赞赏道：“不错，算你机灵，一样都没错。”
“仲兄吩咐的事情，哪里敢怠慢？”莫林听到翁仲的夸奖笑了起来，“仲兄，这药箱带来了，你可是要给他取箭？”
“那是当然，总不能让他一直身上带着这支弩箭啊。”翁仲道。
“可咱们都没给人取过箭，这能行吗？”莫林有些担忧，“要不然去大营给他找个医官？或者到大城里去给他找个郎中也好啊。”
“来不及了，”翁仲拒绝了莫林的提议，“你看看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如果等到请来了郎中，只怕他流血就会流死的。所以，咱们只能冒险一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