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起点(中)
还是始料未及。
今天上交的作业数仍然不对。我半跪在地上,将厚厚的作业本又数了一遍。
怎么少了四本,名单上却只有两个空格——大不了在班里面问吧,说不定是谁趁我不注意,将自己的名字挑了勾儿。
正打算起身,却迎面撞上了一位不认识的老师。一股浓郁的早点味儿,从她提的塑料袋内飘出。
“呦!这是谁家的小孩儿啊?真可爱!几岁啦?”
我的大脑成了一片空白。这无意中的问话,就像是电脑病毒入侵,迅速瘫痪了整个语言系统。一时间,我竟不知要如何回复,只好站起身来,露出挂在自己左胸的天渡廿中校徽。
现在能证明年龄的,只剩下这一身校服了。
老师也呆住了。尴尬的空气,在有些潮意的办公室中暗涌。
“我才不是什么小孩儿。”我说,“我在这里上学。”
她拉长了声音,似乎恍然大悟。
“哦——”
话音未落,我便“畏罪潜逃”,生怕老师问起我的班级。预备铃已经响了,我要赶在上课之前将没交作业的同学找出来。
究竟是谁呢?我又将那几个“交作业困难户”筛了一遍,并仔细考虑着询问的对策。
“报告。”
进教室时,历史老师已经站讲台上了。
这个老师姓刘,是从天渡十一中调过来的。他的语言风格诙谐幽默,班里面很喜欢。
刘老师十分爱给同学起外号。他给同学们贴上的标签儿,比头上乱蓬蓬的地中海自来卷儿还要多。
同学们的眼睛都在看着我,刘老师的神情也有些异样。
“现在上课了么?我想问一些事情。”我的声音有些胆怯,心脏也在狂跳不止。
他的脸上浮出一丝浅笑,话里面充满了阴阳怪气:“你说呢?”
“啊?我想问您来着。”我说。
实在搞不懂刘老师到底是什么用意,也更不会欣赏语言的艺术。我只希望能尽快地从这窒息的场面中脱身。无论是那一双双眼睛,还是讲台上屹立的高楼,都让我倍感焦虑。
“你别问我,自己决定。”他的声音很轻松,似乎是个很完美的玩笑。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一切都是花白的。只剩一个目标,在心底挥之不去。
“谁还没交作业。”声音的火星固然很小,却足以将燃气罐引爆。
“你看,还是问了。”刘老师的嗓门,突然间便成了颗威力骇人的炸药,“给我回位站着去!!!”
彻底无了主观意识,像毫无生气的木偶,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是“条件反射”,无法逃避的“条件反射”。
“我问你,知道上课铃已经响了么?”刘老师不见了平日的温文尔雅,暴露的是语气中的咄咄逼人。
“不知道。”
“你凭什么不知道?!没规矩!懂得规矩二字怎么写吗?!”
恐惧感铺天盖地来势汹汹。模糊的视线里,双眼就是失控的龙头,收不住泪水涟涟。
我本想说自己大意了没听见的。看到讲台上迅速变脸的“怪物”,便立刻没了说话的勇气。
“为什么听不到铃?怎么别人都能听到就你听不到呢?”
“问你三遍了,这点眼力见儿就没有吗?连张涵平都不如吗?人家至少懂规矩吧?”
“对不起,下次注意。”
“对不起就完了?!这段浪费的时间你打算怎么偿还给我们?!”
“你**说话啊!!一点都不像话!”
“啪!”粉笔头飞过来,刚好撞到眉心上,麻痛感,震得脑袋好一阵发木。
“你,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不没规矩么,我要让你记一辈子。”他抬起胳膊指着我,惨白了双颊,抽动着嘴角的肌肉。
连牙关也拥挤得咯咯作响。
上课铃到底是什么时候打的……一整节历史课,不论台上的老师讲得多么绘声绘色,我都无法将注意力集中。
不安感尖锐地剜入心窝,正如坠入无底深渊。
进了办公室,凌乱的书海里,有个卷发地中海头。
“7点15,你干什么去了?”
“收作业。”
“一直收到上课?瞧不起我是吧?!”
他还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从办公室里面出来的时候,眼睛又肿又疼。
“这节课下课,接着给我过来,听见没有!”
更多的是心寒。
原来认真负责也会变成缺点。如果放过那两个私自更改名单的人,就不会有现在的错误。仔细捋过时间表,上课铃应该是那个把我错认成小孩的老师进办公室的时候响的。
语文课也这么荒废过去了,这件事情要是不结束,我根本听不进去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