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强自立 默默奉献
作为科技人员,为祖国富强奉献自己的聪明才智是蒋新松少年时树立的理想。1956年,蒋新松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自动控制与远距离控制研究所,兴高采烈地来到北京中关村,在著名科学家屠善澄领导的科研小组从事数字计算机储存器的研究工作。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1957年,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舆论形势引领下,科学院组织科研人员大鸣大放,蒋新松参加了几次座谈会,说了几句心里话、大实话,以问题为导向提了一些建议。不久,在反右运动中,蒋新松莫名其妙地被当作“典型”揪了出来,大字报铺天盖地。“蒋新松传播‘胡风不是反革命’的言论,公然为他鸣冤叫屈,这不是偶然的,是阶级立场问题。”“蒋新松经常鼓吹奋发图强、十年寒窗、个人奋斗的思想,暴露了他骨子里资产阶级的本质。”
一夜之间,蒋新松被调离工作岗位,不仅被剥夺了搞科研的权利,而且被强制进行劳动改造。1957年年底,他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被坐实了。
“面对不幸不能潦倒,要在科学的道路上继续奋进,历史是公正的,终将做出客观公正的结论。”他身处逆境,但“科学报国”的理想不曾泯灭。
1958年,蒋新松来到河北省㙶城县茅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年底,他返回研究所,从事控制理论及生产过程自动化研究,但“右派分子”和被改造对象的身份没有变。不久,组织上安排他前往天津东亚毛织厂,开展染色升温程序自动控制方面的研究工作。
能继续从事科研工作,令他异常兴奋,早把被打成“右派分子”这个不愉快的事情抛到脑后。他专注于研究事业,废寝忘食,经过反复试验,终于找出染色高温变化与绒染色质量之间的非线性规律。只用4个多月的时间,染色升温采样控制器便正式投入生产运行。接着,《绒线染色升温程序控制》一文在《自动化》上发表。
侧吹转炉炼钢终吹点的确定,是决定钢质优劣的关键之一,长期以来国际上也没有攻克这个技术难关。所以领导决定让蒋新松这位拼命三郎同冶金所共同完成侧吹转炉炼钢终吹点观测仪器的研究任务,于是他又一头扎进了石景山钢铁厂的研究工作中。
终吹点的确定,关键在于掌握炉内燃烧的温度,但在1800℃的高温下,这是不可能直接测定的。在实验中,他们把解决问题的突破口定在通过观察火焰光谱的变化来确定终吹点。一年后,蒋新松用汗水和智慧换来了《双色比值仪在确定转炉炼钢终吹点的作用》这篇学术论文,并在上海召开的“全国转炉炼钢仪表会议”上宣读了论文。论文得出“以火焰光谱变化来确定转炉炼钢终吹点是不可能的”的结论。
生产过程中存在着大量的动态最佳点可以达到最高的效率,这是一个普遍性的问题。如果有个调节器,能够在不断变化的变量中自寻最优点,得到最优构成,那将是多么理想的情况啊!
蒋新松十分关注国际自动化领域对这个问题的研究和应用,并开始研制“自寻最佳调节器”的工作。在研制中,他制定了一台步进式最佳调节器。该仪器通过测试微量的电讯号,在零点附近叠加讯号,追踪漂移的最佳点。他日夜思考这个令他兴奋的课题,灵感的火花不断地在脑海中闪现,汇集成新的思路。冬去春来,新的科学思想冲破传统思维的束缚,迎来了百花盛开的季节。一年后,他撰写了《在强干扰及最佳点随机漂移下步进式最佳调节器的综合》一文,该文成为1963年中国自动化学会年会论文。在此基础上,蒋新松又写出了《极值搜索原理在测量设备中的应用》。在国际著名的自动控制专家杨嘉墀的推荐下,该文在1964年的国际计量学会年会上被公开宣读,受到好评。但是由于他的“右派”身份,他不能出国参加会议。1963年,蒋新松又被派驻兰州炼油厂,从事常减压分馏装置自动化试点的科研攻关工作。两年后,他和同事们成功完成了用伪随机码讯号测试常减压分馏装置中的动态特性的研究。蒋新松和大家一起将研究成果升华为理论,撰写了《用伪随机码(M序列)讯号测试工业对象的动态特征的研究》一文。这项研究成果开创了国际大型工业对象中使用伪随机码进行工作的历史的先河。
1965年秋,蒋新松奉调前往中国科学院东北工业自动化研究所(后改名为中科院沈阳自动化研究所)工作,该所坐落在沈阳市风景秀丽的南湖之畔。当时,研究所正准备参加鞍钢型号为1200可逆冷轧机的自动化研究攻关工作,于是他又被派往鞍钢。从此,蒋新松在鞍山工作了10年,与鞍钢结下了不解之缘。
鞍山钢铁公司冷轧钢铁厂是我国第一座大型冷轧钢板厂。厂里的主要设备1200可逆冷轧机是苏联设计和制造的,原设计用途主要是加工冷轧带钢,生产镀锡用品马口铁、变压器钢。投产后,该设备根据国家建设需要开始轧制汽车板和国防所需的合金高强度冷轧钢板,但仍然满足不了国家的需要。
经过对1200可逆冷轧机的解剖分析,蒋新松提出了总体整修改进的设计方案。当时国内只有一台1200可逆冷轧机,联试中一旦出现技术问题,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文革”时代,那将被视为“现行反革命”,是会立即进牢房的。科研工作本身是一个不断探索的过程,失误或失败都是有可能的。蒋新松身为技术负责人,又是“右派分子”,万一机器发生不测,后果可想而知。但他心底无私天地宽,一心一意搞设计。试机前,一个年轻人找到蒋新松说:“蒋老师,你有家,上有老下有小,我是光棍,还是让我干吧……”蒋新松拍着年轻人的肩膀说:“我是右派,工作出问题,那可就老账新账一起算,所以只能成功。你放心,我在技术上是有把握的。”他知道试验有很大的风险,但是他认为科学研究应该无所畏惧。蒋新松以科学的态度又对自己的设计和技术方案进行了细致分析,并和工人师傅一起采取了一系列的安全措施,然后在1968年3月18日进行了现场联机试验,并一举获得了成功。在人们的掌声中,他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但他的心还在怦怦地跳。
这次试验成功,使1200可逆冷轧机的准停控制、复合张力调节和自适应厚度控制三个自动化系统,接近或达到国际领先水平。1978年,这三项成果获中国科学院重大科技成果奖和全国科学大会重大成果奖。
然而,胜利归来的蒋新松刚刚迈进沈阳自动化研究所的大门,就成了“文革”中批斗的对象,被押上了批判会场。在批判台上,他要连续几个小时九十度弯腰。在肉体上受到折磨的时候,他心里却在庆幸1200可逆冷轧机的试验取得成功。
一年后,他又被安排到“三结合”小组,重返鞍钢。他对冷轧机电气传动系统进行了改造,提出了与轧速无关的电势调节器和综合补偿的电流调节器总体构造方案,亲自开展了具有创新功能的无环流快速可逆可控硅磁系统的设计和研制工作。在研究中,蒋新松发现环流可控硅方案造成的等价整流特性在零位的微商为零,从而造成系统的开环增益为零、加工磁带回线等问题。他改进了零位的等价整流特性,巧妙利用磁场并接合适的电容来解决这类问题,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一套参数设计指标,从而确保了整个系统的刚性。仅试验一次,便取得创新性的成果。
1974年9月30日,数学模拟式复合张调节系统进行接机试验。为了这一天,他已经连续几昼夜不停地工作。试验结果表明,这台电势调节器不仅具有中国的特点,而且在技术指标和运行状况方面,其性能已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在研制轧机数字模拟复合张力调节系统的工作进入收尾阶段时,鞍钢再次找到蒋新松,要求他承担可逆冷轧机的厚度控系统(AAGC)的研制工作,该系统被列为1975年鞍钢技改项目的代表性项目。蒋新松因此得以继续在鞍钢工作。
“文革”期间,有人来鞍钢调查蒋新松的“反动言行”,结果被工程技术人员和工人师傅轰出大门。当时,有不少人被下放到农村,研究所里也有不少人连老婆孩子一齐搬到了农村。像蒋新松这样的“右派分子”自然是下放改造的人选。有人曾到鞍钢办理他下放农村的手续,但工人们坚决不同意,并对来人讲:“蒋新松如果需要改造的话,那他就在鞍钢接受工人阶级的改造。他哪儿也不能去!”
在鞍钢摸爬滚打多年,凭着科技人员的智慧和目光,蒋新松通过阅读有关自动化报刊,敏锐地捕捉到各国机器人及人工智能研究的信息,预见到机器人的应用将是国家实力和科技水平的象征。于是,他默默地关注着、研究着,为国家未来自动化科技的研究和应用,积蓄知识和储备技术。
1976年春,AAGC装置开始联机试验,成功轧制出3200吨成品钢板。试验表明,中国首套厚调系统自动化设备的性能和质量均达到国际上20世纪70年代的先进水平。1980年,在中美控制系统研讨会上,蒋新松的《可逆冷轧机自适应厚度控制系统》一文,被收入了《中美控制系统讨论会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