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柳家弟兄肆意逞虐 善童夫妇误入樊笼(上)
善童猛一见杖子上挂着那只花篓也不仅为之一愣。但他马上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便毫不介意地说道:
“掌柜的,你可真能闹笑话,你还给我安赃来了呢!”
焦三见善童猜穿了他的鬼把戏,闹得面红耳赤,干眨巴着两只眼睛吭不出声来。善童见焦三已经递不上当票了,就直接了当地告诉焦三,这杖子是昨天才修理好的,可想而知,这花篓一定是刚挂上的。
善童这么一说,给焦三就高下驴的台阶,焦三眨巴一下尴尬的眼睛,面向着善童说道:
“咱们是老相识了,你还不知道我爱跟人‘俚戏’”。
“我到河南来买菜,顺便到你家串个门儿,跟你闹个笑话,还被你识破了。”
焦三说完这句自圆其说的话还觉得不太得劲儿。所以,又对善童套近乎说道:“今年冬天店开张,你还得给我当院头去啊。”
善童明知焦三这是没话挤话,就随口答道:
“谢谢掌柜的信任,不过时间还早着呢,到时候再说吧!”
三掌柜听了又说道:“咱今天就算打个招呼,可不许再答应别人。”他边说着边迈步走了去。
焦三走了以后,善童边干活边想:柳氏弟兄来捣乱,使自己难以离开家;焦三来找茬,早晚也是个祸害。这座小房又坐落在两条乡道的岔路口上,人来人往,总也不断,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更有一件担忧的事儿是,昨天下午他到井台去挑水,碰上了柳青林,那个家伙对善童打俏儿地说,:
“张山东,你真不像刚来时那样细肤嫩肉了,脸也晒黑了,肉皮也黑了,现在跟那时候比,简直像两个人了。可你那个小娘们儿,比你来的时候可好看多了,脸上的黑痣退去了,黑脸儿也白净了,特别是那两个勾魂取命的眼睛,可真叫人看见了销魂。”他说到这儿吧嗒两下嘴,又接着说:“不怪有人说你那个小老婆怕人看见长得好,用药把脸抹黑了,这话当真吗?张山东!”
善童打完了两桶水,想拿起扁担往回走,可听了柳青林这句话,一下子就把他吓傻了。他不由自主的一哆嗦,把拿在手里的扁担掉在了地上,他怕露了破绽,弯腰拾起来往肩上一搭,把惊讶的神情掩盖起来,故作镇定地回答道:
“柳先生,还没听你跟谁闹过笑话,怎么今天还跟我说起笑话来了?”
“不,山东,这是我从焦家店听来的。现在全村人差不多都说你老婆是装醜的。原来是特别漂亮的小媳妇。”柳青林瞪着两只耗子眼睛摇头晃脑地说。
“什么药那么好使?抹脸上就能变黑,洗都洗不掉,这话才是瞎扯。”善童说着挑起扁担往家走去。
善童回到家里,正好玉娘在引火做饭。善童心里所感,仔细瞅了瞅玉娘的脸,觉得玉娘的脸确实改变了,可能上次姨娘去世的时候,重新抹脸时,一时马虎,把原来的黑痣忘记装点上啦?再加上天天洗脸,用猪胰子黑色逐渐退掉了。善童对玉娘这一看,把玉娘看愣了,她把眼睛一溜嗔怪地说:
“你咋的了,死盯着我干啥?天天看还没看够。还不快往缸里倒水,那个坏水桶漏了一地水!”
善童被玉娘这句话提醒了,忙往水缸里面倒水,结果由于心有所思,水桶口并未对准水缸口,只听哗的一声,把水倒了一地。
“你那是往哪儿倒水呀,水都淌满灶坑了。”善童这才发现自己是拿另一只水桶当缸了,结果把水倒了一地,把自己的两只鞋都湿透了。他忙住了手,拿起扒火锹就往门外扬水,玉娘也帮着往外舀水。然后转过身来,笑着对善童说道:
“怎么了,丢了魂儿了,这下灶坑都是水了,我看你还吃不吃晚饭!”
善童呢不管玉娘说什么,手也不洗,只是呆呵呵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一来可把玉娘弄糊涂了,不知善童是怎么了,忙过来拉住善童的手,疾声问道:
“善童,你怎么了?身上不舒服吗?”
玉娘边问边把善童拖进屋里,按坐在炕上。他还是一个劲儿的擦眼泪,一句话也不说。玉娘心里想,可能是善童起早出门儿,遇上了鬼魅,冲了邪祟了。就问道:“你是不是早上出门儿太早冲邪祟了。”
玉娘的疑问触动了善童的心情,就颤声说道:
“哪来的什么鬼,冲了什么邪?我不过是听了柳青林说的那几句话使人担心,觉得今后在这儿住不下去了,又没可去的地方,一时心里发闷。”
玉娘追问善童柳青林说什么了?善童想对玉娘说了也有必要,可以引起注意,就把方才柳青林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学说一遍。玉娘听了大吃一惊,忙走到镜子前面一瞧,可不是,脸上有些地方露出原样来了,她自言自语地说道:“可不是,也真露相了,还真得重新涂一涂呢。”
玉娘也顾不得去做饭了,就和善童合计以后应该怎么办?半天也没有什么道道。后来玉娘提起去岔路河的事儿,善童听着打了个唉声说道:“这件事,过去因为栗姨夫他们老俩口儿都活着,我们生活得挺随心。所以我也没再提起去岔路河的事。今天我也就不能不说实话,早在给焦家店当院头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向下站来的人,打听过褚煎饼铺的事儿,他们都说那里根本没有褚煎饼铺。去年冬天我在门口劈柴火,一个大车跟班的要借斧子用用,我向他问褚煎饼铺的事。他听了我的问话以后,想了想说,岔路河是有个开煎饼铺的老太太,她死去的丈夫可能姓褚。后来因为姨娘的病闹得我也就把这事儿忘了”。
善童说到这里,玉娘的心里却燃起一线希望。忙问善童:
“你没问问那老太太有多大岁数,是不是河北口音?”
“就因为这两点我才起疑心来,据说那老太太也就在四十几岁,完全是关东人的口音。”善童失望地回答了玉娘这句话以后,又接着说道:
“我想按爹爹讲的那个情形来说,褚姑姑应在五十岁开外的年纪才对呢。”
“别那么死扳桩,人长得有‘老乾的’,有‘少兴的’。车老板多说几岁,少说几岁,那也是有的。”
他俩光顾唠嗑儿了,连早饭也忘做了,等到他俩忙活完早饭,太阳已经东南晌了。然后,善童照样收拾杖子。玉娘冷不丁觉得身上不太舒服,还一阵儿一阵儿肚子疼。她上炕躺下想歇一会儿,可肚子疼得更厉害了,到做晚饭的时候,她根本下不了地了。玉娘把善童叫进屋来,说可能是要生孩子了。可把善童急了一身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玉娘有点儿主见,忙叫善童去找春秀她妈。善童听着觉得很对,就忙跑到姚家把春秀妈妈请来了。
春秀的妈妈是个非常和善的老年人,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的,对人特别热情。她还是河南一带有名的接生婆。她来到善童家,见玉娘疼的脸上直往下淌汗,忙上炕把被褥收拾起来,把玉娘早已做好的小衣服和小被褥找了出来。然后让善童烧了些开水,做好接生准备。善童见玉娘疼的那个样子挺心疼,可是觉得生孩子是个大喜事。他有劲使不上,急的可地乱转。玉娘疼的两手捂着肚子,直哼呀,头上的汗珠顺脸往下淌。姚大妈只好两面劝说:
“善童难为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看你媳妇那个样子,生孩子是女人的本分,这也不是害什么病呢?还用急着那个样子。”说到这儿又转过脸鼓励玉娘:“你这是头生,年纪又大了,疼点儿是躲不过了,肚子越疼得越厉害,小孩儿就快临产了。坚强点儿,看你疼得那么勤,孩子是奔生了。”果真没过多大一会儿,玉娘生了个白胖白胖的大胖小子。
家里多了个孩子,给家庭增加了兴趣,也给生活带来了累赘。从娃娃生下来以后,善童就上了伙食班子。一天除了按时做三次饭之外,一有闲工夫还得弄他的院子。一边干活一边想:原来计划下地干活儿领着玉娘这下子不成了,只好把院子弄结实。将来出去种地,玉娘就可以躲在屋里不露面儿,免得惹出麻烦。
一天,善童正忙着上大门,忽见小水仙领着春秀向门口走来,手里拎着些东西,善童没主动上前打招呼,可到了家门口,小水仙没等善童说话,就抢先给善童道喜。他停下手里的活儿,笑着回答道:
“托太太的福,也算是件大喜事吧!”
善童说这话时是面对着小水仙说的,小水仙眯着两只俊眼,很怕善童转移方向,使她不能尽情地看个够儿。这一看把善童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灵机一动,忙问道:
“太太,这是想到哪里去?请到屋里坐一会儿吧!”
“我就是到你们家来道喜来了。”
小水仙仍是不错眼珠地看着善童,善童听说是道喜来了,不由一怔。他心里想:既不是三亲六故,又不是知心朋友,道的什么喜?下的什么奶?可又一转念,人不打送礼的,狗不咬拉屎的。人家好心好意来了,又不能把人家却之门外,他想到这儿,忙迎上前去对小水仙说道:
“太太,费心了,叫我张善童可怎么经受得起呢!”
“听你说的,玉娘给我们做那么多针线活儿,一样也没多算我的手工钱,我们心里能下的去吗?我们不来下个奶,那可真是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她那两只勾魂夺命的眼睛始终也没离开善童那张脸,好像把善童的五官都刻在她的眼球上似的,脉脉含情死盯着不放。按礼节讲,串门进屋应当小水仙在前,春秀跟着,最后是主人。可小水仙直接命令春秀在头里走,她跟在春秀身后,而且总是慢腾腾地迈着步。在一进房门的时候,她故意来个趔趄,整个身子全都倒在了善童怀里,善童真以为小水仙滑倒了,可当她仰在善童怀里的当儿,却狠狠捏了善童一把。这一来,善童什么都明白了,联想到给她家办周年那几天的情形,善童的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反感,同时也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
善童把小水仙和春秀让进屋里,告诉玉娘说是吴太太下奶来了。玉娘听着也感到这事儿很突然,从心里往外不想接受这份礼品,可吴家是这东响水的首户,又不敢断然拒绝,怕惹出更大的麻烦。正在心里嘀咕,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小水仙却走到玉娘跟前坐下来,关怀备至地问这问那,表现得非常热情。她问过一些生产前后的情形之后,又嘱咐玉娘自己要小心,在月子做下病是一辈子的事儿。然后面对着玉娘手指着善童说道:
“头半个月千万别让她下地,啥事儿叫他善哥多干点儿就有了。”
她又看了一阵子新生的胖儿子,不住嘴儿的称赞,孩子长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并且断定准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她又坐了一会儿对玉娘说道:
“我在这儿呢,你总陪我坐着唠嗑,看把你累着,这就要走了。”
她边往起站边说道:“听说春秀她妈也不舒服,我这便去看望看望。”
小水仙说完这句话,叫春秀把拎来的包袱打开,把奶礼拿出来摆在炕上。玉娘一瞧那份儿奶礼,是两包挂面,每包四仔;四十个红蛋,都剥去皮儿,染上了红色;四斤红糖,四把粉条子。玉娘感到这份儿四盒礼挺重,心里更觉得挺不得劲儿。忙招呼善童让他送客,小水仙临出门的时候,还再三嘱咐玉娘要注意保养身体。善童把她们主仆二人送到大门口,小水仙依旧是眯着两眼死盯着善童,她站在那里不想迈步,又抿着嘴笑了一笑,然后眼睛又瞟了善童几下,浪声浪气地说道:
“快回去照顾你的玉娘去吧,不要送了,以后有功夫再来看你~~”她把那个‘你’字说的很长,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向姚家走去。善童回到屋里,见奶礼摆了一炕,就忙往起收拾,一边自言自语地叨念:“这礼品太重啦,将来可怎么报答呢?”然后转过身对玉娘说道:
“春秀妈有病吴太太也去看望,真是挺够意思的!”
玉娘听了他的话没出声儿,心里想小水仙的甜言蜜语倒不一定有什么坏意思,只不过是想笼络人。可玉龙书偷着看她总感到不安。她想到这儿就联想到春秀对她说过的有关吴家的那些事儿,就抬起头来瞅着善童说道:
“听春秀说,吴家到现在也认姚家为一家子,有红白事情,姚家都去吴家一起参加庆吊。看起来只是摆样子,给人家看罢了。他们若是真心好,为什么春秀那么小就得去给吴家当丫鬟、干活儿,怎么不拿当家里姑娘那么看待?有些人家都是说的天花乱坠,动真张都是一毛不拔。以前我认为这关东的财主比关里的要好一些,可实际就是他们的办法不一样,手段不一样,心里都是黑的。”
“手段有啥不一样儿的,听春秀说,前年腊月二十八,小水仙穿着狐狸皮袄,貂绒皮褂子,坐在老姚家炕头上索债。并且说不给钱,就在姚家过年,没有好吃好喝还不行。逼得姚文显没法跑到郝大爷家去卖了第二年的青,才算把小水仙打发走了。这与关里的财主还有什么两样儿!”
“对,对,都是一丘之貉!”
善童这些日子,边在家伺候玉娘,边干着零活儿,还准备种地的事儿。
说来也怪,世间的事来那不顺溜的劲儿,喝口凉水都塞牙。现在玉娘快要满月了,善童把农具都整理好了,正打算玉娘一满月就开始种地的当儿。霍大爷来通知善童南大甸子全部被吴天同买去了,现在属于私产了。以前在南大甸子开的荒地全部归吴家所有。
如果有心思还想开庙上的地,就得到北大甸子去开。这件事儿对善童打击最大,去年他和姨夫开的荒,今年正是二荒地,正是得利的年头。今年不让种就等于去年白费劲儿了。另外,今年现开荒地也来不及了,全家的生活可怎么维持呢?这件事儿可把善童急坏了。玉娘当然也为这个事儿犯愁,他俩把这件大事儿研究了好几天,最后决定先去找玉龙书哀告哀告,也许还能种上一年南大甸子的地。
一天晚饭后,善童硬着头皮到吴香坊去求玉龙书。玉龙书乐得心都开了花,他热情地接待了善童,亲自沏茶倒水,还满口称兄道弟。玉龙书从内心里佩服小水仙‘放长线钓大鱼’的见识。
说起这个玉龙书,也算是个独具一格的人。他自小念书不落俗套,自己有自己的见解,念完书以后就在家辅助他老子管理家务,对家道的治理,官府的结交,都给他老子提出了很多高明地见解,致使他们这一支在东响水整个吴家大族中兴盛起来。所以他老子把他看成是吴家立业财源之主,事事跟他商量。近几年吴天同因为年龄大了,不愿意活动,有些家事、会事都交给玉龙书去办,这就更显示出他的才能来了。他老子认为他的大儿子是天才,所以几次想给他买个官当,可敦化警察局长的缺,玉龙书就没安心去接,这使他老子非常恼火,这年年初,他又向他老子提出要买庙上的大甸子,开始吴天同认为涝洼溏没用,可当他向他老子说明原委之后,他老子却十分赞成。就以会头儿势力廉价买去了面积足有四十垧地的南大甸子。今天善童来找玉龙书,要求还要种去年开的那块地,这件事使玉龙书感到为难。可他就根本不想得罪张善童,就偷偷地告诉他,他一定帮助善童解决生活上的困难问题,让善童回家等着听信儿。
善童回到家里,玉娘问起这件事儿,善童如实学说了经过。玉娘听了又联想到过去做针线活儿和送奶礼的事儿,就觉得这吴家还能称得起是诚实不欺的人家。玉娘再过三天就满月了,体格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下地帮善童干屋内的零活,有时就主动做饭。
一天早饭后,玉娘正和善童逗快满月的孩子,忽听玉龙书在门外招呼善童,善童也听出是玉龙书的声音,就忙答应着走了出去。
这时,玉龙书正站在善童他们的大门前观看门上的对联,他猜不出是谁写的字儿,他心里想这门对上的字写的龙飞凤舞的,不像这东响水的的几位有学问的人的手笔,难道张善童是个念过书的人?他正在聚精会神地想这件事儿,所以,善童走到了他的跟前,他也没发觉,善童走到玉龙书跟前叫了一声玉老爷,这才把玉龙书唤醒过来。玉龙书答应一声,把脸转向善童说道:
“我们仔细查了一下,去年春天在南大甸子开新荒的只有你们一家儿,我昨天到现场去一阅量,你们开的地不到一垧,今天给你送来了一千吊钱垦荒费”。
玉龙书边说着边把一叠官帖递了过来。善童听说与实际地数差不多,可没想到吴家能给那么多垦荒费。他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好,这时玉娘在屋里已经听出了外面说话的内容。她估计外面来找善童的人一定是玉龙书,她想仔细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个样子?她想从表面上来揣摩一下玉龙书的内心,看看是不是像春秀说的那样。她明白成于中形于外这里表关系,她不信内心男盗女娼的人表面上一点点也表现不出来。她就用一只眼睛从窗缝往外瞧,只见玉龙书高个头,四方脸儿,五官端正,胳膊腿匀称,身上穿着一件纯毛布长夹袍,戴一顶瓦灰色毡帽,气宇轩昂,仪表不俗。玉娘看到这儿,心里想这玉龙书在男子堆儿里还能说得出,虽不能说他是超群拔萃,但在中年男子堆中也能够算得上上等人。玉娘刚想到这儿,心情陡然一转,一股强烈反感冲了上来。她马上缩回了头,杀人不眨眼的马天龙的丑恶形象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觉得这玉龙书就是这东响水的的马天龙,玉龙书的出现可能又是自己的灾难。她再也不想瞅了,就走进屋里,正好小宝贝哭了起来。她精心着意地去给孩子吃奶。
说起玉龙书与这一千吊钱,那可真是吴家近些日子来的一件大事儿。玉龙书在他老子面前说张善童开的荒,总有两垧地,他所以要扩大土地面积,意思就是想多要几个垦荒费。可他老子别说是两垧,就是三垧,也就同意一垧地一百吊钱,多一分一文也不能给。为这事玉龙书找出多方面的理由来劝说他老子,并且搬出了“福德堂”是忠厚传家,在东响水应该买个好名声,甚至讲今比古,说了“冯湲客孟尝君”的故事开导他老子。怎奈他老子是个爱财如命的人,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他也一口咬定一垧地一百吊钱的标准,多一个子也不行。玉龙书见说不动他老子,就示意小水仙帮忙,她正坐在一边儿看笑话。她知道玉龙书的用意。她本不想帮玉龙书这个忙,可当她一想起张善童就什么都豁出来了。她趁他们爷俩僵住了,谁也不出声儿的当儿,转脸对着吴天同问道:
“你将来还想买北大甸子不了?”
“咋不买呢!”吴天同用眼睛盯着小水仙。“正因为要买,现在才不能把垦荒费定高了呢!”
小水仙听了吴天同的回答,没再往下说什么。把脸转向玉龙书:
“南大甸子去年开生荒的有几家?共开有多少地?”
“只张善童一家?开足有两垧地。”玉龙书回答。
“你可真越老越糊涂了!”小水仙把脸又转向吴天同,用右手食指指着吴天同说:“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干啥事儿得走这步看下一步才行呢。只看脚尖前的道儿,就有可能下一步踏进泥坑。”她陡的把话锋一转,吐了一口,“你在这些地方真没有龙书的眼光远,你还不认输呢!”
“我怎么就眼光短?若是眼光短,我就不给一垧地一百吊啦!”吴天同不服气,气呼呼地道:“两垧地一千吊,二十垧地一万吊,那么给起来能合算吗?”
“说你糊涂就在这里。”小水仙用右手掰着左手的指头,边算着帐边继续说:
“你一垧地给一百吊,还有谁那么傻去给你费那劲儿去,你今年把垦荒费多一点儿,人们见有利可图,明年就都去开荒了。明年他们开新荒多,明年咱们就别买,后年再买。过年开荒的多,大后年再买,反正你是会长,那权利还不是都在你手里,谁还能抢去。”小水仙喘了一口气,瞟了玉龙书一眼,接着说:“去年在南大甸子开荒的只有一家,开了两垧地,正好用这一家两垧地做个诱饵,引诱那些能出大力的人去北大甸子开荒。这是一笔好买卖,你连这点都看不到,难为你活那么大岁数,难为你还是个会头。依我说,赶快击鼓退堂吧!”
小水仙这一句话,把吴天同说的哑口无言,他把身子往后一仰,两手抱着脑袋,往行李卷上一靠:
“去一边合计去吧,我要睡觉了!”这是吴天同每次战败的最后一招。说着闭上眼睛养他的神去了。
就这样,小水仙同玉龙书在正房东南间又不知干了一阵子什么秘密,玉龙书才来送的钱。
玉龙书见善童不说什么也不接钱,就诚恳地解释道:
“你不要疑心我们有别的意思,我们是体恤你们的辛苦。”玉龙书说着又把钱递了过来,善童仍是没接。玉龙书又向前迈了一步,着急地催促道:
“我还有别的事儿呢,不能在这总耽误时间,你快拿着吧!”说着就把那叠官帖塞在善童的手里,然后倒转身就走。大概走出几步以后又转过身来,笑容可掬地说道:
“老弟,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吱声儿,我玉龙书一定想办法帮助解决!”说着他回身向李老香小店方向走去。
玉龙书走后,善童回到屋里,玉娘问他到底留下多少垦荒费?善童没回答,把那叠官帖啪的一声扔在炕上,玉娘拿起一数愣住了,不知吴家为什么给了这么多?也不知善童为什么就收下了?她抬起头儿去看他,善童也正坐在凳子上发愣。玉娘知道他也正在为给他的钱太多,心里不舒服呢。就不忍得使他过分难过,想用别的事儿先把这钱的事差过去,过后再合计吧,于是她把钱放进柜里,对善童说道:
“还发什么愣,还不把黄豆籽挑一挑,往后就没工夫了。”
于是,善童去仓房取豆子,准备挑好的做种子。晚饭后玉娘抱起孩子,对善童说:“孩子快满月了,应该起个名儿了。”善童想了想,主张给孩子起名叫“起忠”。玉娘听了挺同意,并自言自语地解释道:起是起始,忠是忠诚。从小就忠诚,做一辈子忠诚老实人那该多好。自从孩子有名儿开始,起忠,起忠整天也不离两个人的口,这给他们这个小家庭增添了新的内容。
时间过得挺快,三天之后玉娘满月了,什么活儿都能干了,善童把家里的零活儿也都弄完了。就是准备开始刨地了,要刨地善童就为难了,因为去北大甸子太远,南大甸子又被吴家买去了。两个人合计了好几次,最后善童想起玉龙书说有困难他能帮忙儿,就想去找他,想在南大甸子边儿上重新开点荒地。可他不知什么原因,也不是怕,也不是敬,就是不愿意直接去找。他想起来霍大爷也是会首,就托他对吴家去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