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拉斯卡利斯的难处

特拉比松一带不需要多少洗清，这里并没有被安格洛斯破坏多少，需要洗清的主要集中在细小亚细亚，等拉丁帝国被重创后，他才有足够的能力和时间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大洗清当中。

比提尼亚的难民只能安置在城镇的边缘地带，也就是贫民窟。只有适合耕地的壮年男子会被富农看上，雇佣到乡下种地；还有一些长相出众的女孩，会被贵族或地主看上，收买为仆；由于劳动力紧缺，不少矿场主人甚至雇佣男童为工，其薪水更是少得可怜。

真正每日每夜在贫民窟苟延残喘的，依赖政府每日给予的食物过日子的，只有老人、残疾人和妇女。

特拉比松政府粮食短缺，阿莱克修斯甚至不得不派人到罗姆苏丹国，花高价购买牛羊，以此来促进畜牧业的发展；从奇里乞亚亚美尼亚王国购买小麦或其它物资。

这一切导致特拉比松出现了严重的贸易逆差问题，大量资金流入外国，而流入本国的资金却少之又少。

科穆宁王朝时期，这些国家高价从罗马帝国进口粮食、武器、钻石等物资，帝国因此赚的彭满钵满；而现在，双方的情况完全是反过来了。

在科穆宁三代明君的励精图治下，罗马帝国重新强大，罗姆苏丹国、安条克公国、亚美尼亚奇里乞亚王国、耶路撒冷王国等等国家都是帝国的附庸国或仆从国；而现在，罗姆苏丹国重新强大，成为安纳托利亚的霸主，阿莱克修斯甚至考虑过仆从于此国，以此获得苏丹的帮助。

被巴西尔二世灭国后，保加尔人安分了整整一百多年，直到安格洛斯王朝的暴政与腐败才逼得他们叛乱，并建立了第二王国。

论（东）罗马帝国最颓废的王朝，杜卡斯王朝与安格洛斯王朝一定是名列前茅，巴列奥略王朝也能排上前几名。

拉斯卡利斯这边，

在约翰抵抗拉丁人的同时，提奥多雷收到了阿拜多斯的急报——当地守军遭遇了另一支拉丁军队的猛烈进攻，他们已经跨过了达达尼尔海峡，并且攻占了特洛伊古城，以此为进攻阿拜多斯行省的桥头堡。

比提尼亚行省东部好歹有丘陵可以迟缓拉丁人的进攻，哪怕守不住，也可以退守本都山脉，依靠崇山峻岭抵挡拉丁人；而阿拜多斯行省完全是平原地带，简直是法兰克重骑兵的“天堂”，在行省的后方，是小亚细亚西部河谷密集区，以及南比提尼亚山脉。

但，守军一旦退守后方，那么等同于将马尔马拉海——本都山脉——南比提尼亚山脉之间的大片土地拱手让给拉丁人，这些地方以平原为主，土地肥沃，尼西亚、尼科米底亚等城都在这里。

在提奥多雷得知此地被进攻的同时，还收到了特拉比松蠢蠢欲动的消息，阿莱克修斯在本都海岸走廊重新集结了一支军队，很明显，科穆宁兄弟不想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趁拉斯卡利斯的主力被拉丁人纠缠时，大举进攻尼西亚。

三面围攻之下，尼西亚政权已经是摇摇欲坠，雪上加霜的是，正如提奥多雷前几个月预料的那样，当地贵族终究是按耐不住了，他们暗地里支持拉丁帝国，为拉丁军队通风报信，不断为他们提供重要的军事情报，希望在拉斯卡利斯倒台后，能分得一羹。

同时，民众对这场战争的信心也令人堪忧，他们痛恨拉丁人，但又害怕拉丁人，法兰克骑士摧毁了君士坦丁堡，也一同摧毁民众的自尊心，连狄奥多西城墙都无法阻挡他们，还有谁能拯救罗马人呢？

帮助拉斯卡利斯稳固统治的地主阶级与教士阶级，此时此刻也发生了动摇，他们与民众是一样的，厌恶拉丁人，也对此感到毛骨悚然。前线土地的接连丢失，使两者对战局已经失去了信心。

一些贵族更是开始寻找新的接班人，投降派和求和派勾结在一起，不断打压主战派，同时只要时机成熟，他们将刺杀提奥多雷，架空拉斯卡利斯家族，使后者背上“发动战争的罪魁祸首”的骂名，沦为替罪羊。

同时，提奥多雷的妻子怨声越来越大，丈夫愚昧的行为让她不理解，几乎每一天两人都会吵架，每一次吵完架后，都是提奥多雷先安抚妻子，缓解她的怨念。

不少次他刚走出家门，就被人民围观，一些人更是在反对派的收买下向提奥多雷扔来了石头，大声呵斥这个“战争狂魔”。

全国从上到下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主战派过于稀少，而投降派和求和派占据了上风，谁都知道，如果此时继续帮助拉斯卡利斯，待拉丁人完全拿下这片土地后，准会让那些“助敌者”没好果子吃。

提奥多雷暂时失去了贵族、教士、地主的支持，他的精神开始有些崩溃，且整夜未眠，他让秘书记下这几天的心绪，但说着说着，他就开始语无伦次，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他不停地谩骂着拉丁人，突然又不知道自己说到了哪里。

这一天的晚上，提奥多雷一个人坐在天台上。天空飘散着雪花。他的眼睛里充斥着泪水，或许是自己错了吧，和平谈判或投降才是拯救罗马的唯一办法？

贵族们只关心如何自保，但却从未为这个国家着想过。

当提奥多雷回到房间时，秘书发现他正孤零零的坐在潮湿阴暗的小屋里，失去了那个令人敬畏的气势。

他现在孤注一掷，将最后的精神寄托压在了军队身上，如果军队也崩溃的话，那么这场战争将以拉丁人为胜利告终。

三千人，这是他手中全部的兵力，而他的对手，鲍德温一世至少掌握了两万名武装到牙的士兵，以及数量众多的希腊仆从军。

海面上，丹多洛的威尼斯舰队横行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上，随时能为陆军提供海上支援；而提奥多雷连一艘战舰都没有。

胜利的希望是渺茫的，但不是完全消失的，如火星般微弱闪烁，在黑暗完全吞噬一切前，一切皆有可能？

事物发展的复杂性，也充满了随机性和可能性。

在奇迹发生之前，提奥多雷将渡过他人生当中最煎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