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世界大战与欧罗巴
世界大战,六大洲中既以欧罗巴为主位,则欧罗巴大战初启时之情形,不能不分举其大概,以为读者告。
世界六大洲中,除澳大利亚外,以欧罗巴为最小。然其面积虽三百八十五万方英里,而海岸线则有五百万英里,是为六大洲中之最长者;其人口为四亿八千五百万,又为六大洲中之最稠密者。故其民族,因海岸线之延长,而能富于冒险性,习于航海术;又因其人口之过于稠密,不得不侵掠他国,以求开拓其殖民地也。
虽然,欧罗巴人口之所以如是稠密者,皆由百年来繁殖力至速之故,而晚近尤甚。如一八〇〇年欧罗巴人口,其数为一百八十兆,至一九一四年,增至四百八十五兆,百余年间,几突加两倍半以上,其生齿可谓繁矣。又按一九一四年之欧罗巴,每四十八人占一平方千米,视亚洲以二十人,美洲以四人占一平方千米者,其人口之稠密,实远出他洲之上。
欧罗巴之种族,就其强大者言之,则有四,曰“拉丁”,曰“条顿”,曰“斯拉夫”,曰“蒙古”。若法兰西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罗马尼亚人等,“拉丁”族也,其人口约一百零三兆。德意志人、英吉利人、瑞典人、挪威人、丹麦人、荷兰人暨瑞士人之四分之三,比利时之弗拉蒙人等,“条顿”族也,其人口约一百六十兆。“斯拉夫”族约可分为三支:一曰“东斯拉夫”族,俄罗斯人与鲁舍尼亚人是也,其人口约六十六兆半;二曰“西斯拉夫”族,波兰人、捷克人、斯洛伐克人、文得人是也,其人口约二十兆;三曰“南斯拉夫”族,塞尔皮亚人、斯洛文人、克鲁西亚人是也,其人口共七兆半:综计“斯拉夫”族人口,其数共九十三兆人。至“蒙古”族人:于北,则有芬兰人、拉伯兰人、利服尼亚人、爱斯多尼亚人等,共九兆;于多瑙河中流,则有匈牙利人,约七兆;于南,则有保加利亚人,约三兆半,土耳其人约六兆;于俄罗斯,则鞑靼人约五兆:总计“蒙古”族人,其数约三十兆半。
此外“希腊”族三百五十万人,居希腊;“克尔特”族二百万人,居法之不列他尼及英之伟尔斯,苏格兰之北部及爱尔兰之西北部;“拔司克”族约五十万人,居法西之交界处。至“犹太”人散居各国,在全世界总数千二百万中,居欧洲者,约九百余万人。
试即大战中诸名人分述之,霞飞贝登属于“拉丁”,兴登堡麦耿生属于“条顿”,列宁属于“斯拉夫”,基玛尔属于“蒙古”族外,克来蒙苏路合乔治则为“克尔特”人,福煦为“拔司克”人,托罗次基为“犹太”人。至近代科学界之泰斗,于大战正酣中完成其相对原理之恩斯坦,亦“犹太”人也。
虽然,欧罗巴之种族,既如前所述矣,然人类相处,本无纯粹种族之可言,况今日者,交通愈便利,种族亦愈混杂。试就欧罗巴论之,“高加索”“蒙古”两大族,其状貌,其性质,非截然不同者乎?然考之五世纪阿铁剌之横行欧陆,十二世纪成吉思汗之兼并欧亚,与夫十五世纪土耳其族之侵入东欧,则“高加索”族已含有“蒙古”族之血统矣。今日“蒙古”族之芬兰、匈牙利、保加利亚、土耳其诸国,日与“高加索”族诸国相接触,更无论矣。此外若“拉丁”族之意大利法兰西,则杂有“条顿”族之血统;“拉丁”族之西班牙葡萄牙,则杂有“闪”族阿拉伯人之血统;“条顿”族之英吉利,则杂有“拉丁”族与“克尔特”族之血统:如是者,又不一而足也。
言乎文字,则欧洲各族,除“犹太”“拔司克”与“蒙古”族外,皆源于“希腊”“拉丁”,然同一族中,而其文字又互异。试即法文而论,其构造与意文不同,与西文葡文又不同。推而至于英之于德,俄之于波,亦莫不若是。故欧罗巴之文字,分述之,几多至二十余种云。
言乎宗教,概言之,则“拉丁”族奉旧教(俗名天主教),“条顿”族奉新教(俗名耶稣教),“斯拉夫”族奉希腊教:是三教盖皆基督教之支派也。然“条顿”族中亦有奉旧教者,如德意志之南部,奥匈联邦中之德人,比属之弗人,及瑞士人,皆是也。“斯拉夫”族中亦有奉旧教者,如波兰人、捷克人、鲁舍尼亚人、克鲁西亚人、斯洛文人皆是也。余若“蒙古”族之匈牙利,“克尔特”族之爱尔兰,其人民亦皆崇奉旧教。新教自“条顿”族外,奉之者尚有芬兰与爱司多尼亚人。希腊教自希腊俄罗斯外,奉之者尚有罗马尼亚与塞尔皮亚人。三教而外,又有土耳其人鞑靼人所奉之伊斯兰教,犹太人所奉之犹太教。综计欧洲各教徒之人数,旧教徒约百六十二兆,新教徒约八十一兆,希腊教徒约九十兆,伊斯兰教徒约七兆,犹太教徒约六兆。
欧罗巴之种族文字宗教,既如是其复杂矣,故其地之纠纷,亦由是而起。当二十世纪之初,欧洲四大族,群聚萃处,愈形接触。如“斯拉夫”族之“大斯拉夫”主义,则欲集各“斯拉夫”族而团结之,而以俄罗斯为之长;“条顿”族之“大条顿”主义,则欲集各“条顿”族而团结之,而以德意志为之魁;土耳其之倡“大以色兰”主义,则又拟合全世界伊斯兰教徒所集之地,举土耳其、埃及、印度、波斯、多尼斯、阿尔支利、摩洛哥而团结之,而以土耳其为之盟主。故以上三种主义。前二者以种族为主,后者以宗教为主。德土两国之亲善也,不啻若“大条顿”主义与“大以色兰”主义之同盟也。迨至塞拉约佛惨剧出,有“大条顿”主义与“大斯拉夫”主义相接触,几若仇仇之逢于狭路,有不能并立之势,而大战于以起矣。
至“拉丁”族之团结力,远不如他族之坚固。如西班牙僻处西南,又有比拉尼山天然之保障,自不复与人争雄长。如意大利与法兰西二国,本属同种,而一为“同盟”国,一为“协商”国,其势又若“拉丁”族之分裂。迨意大利脱“同盟”而加入“协商”,则“拉丁”族又认“条顿”族为公敌矣。英吉利虽为“条顿”族,而自以为“盎格罗撒克逊”族,又若于“条顿”族中,能独树一帜者。故欧陆之争,惟英吉利常若操纵其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种族二字,盖非彼所措意也。
“条顿”之英,“拉丁”之法,“斯拉夫”之俄,既相结而为“协商”,于是“条顿”之德奥,“拉丁”之意,已若被困于重围之中。迨意脱离“同盟”,于是德奥两国,尤觉陷于绝地。试即其四周言之,西有法,东有俄,南有意,此三国外,足以操德人北门之管而控制北海者,英吉利也。厥后土保两国,虽幸加入,而“同盟”之形势,依然如故,外受重围,内忧粮绝,苟非生降,即遭饿毙。德之所以必突围而出者,情也,亦势也。
◎亚尔萨斯 法国油画家道赉作品
亚尔萨斯洛兰两州,德法两国相争不已之地也。按罗马时,亚洛两州曾隶戈尔省(约今法地),原为“克尔特”族所居地。及罗马亡,“条顿”族进而瓜分之。及至四世纪至五世纪时,“条顿”族之“法兰克”人据戈尔而有之,而兼辖亚洛两州。至十世纪,亚尔萨斯几尽为“条顿”族所化,而洛兰则又为“拉丁”族所化矣。奥之强也,亚尔萨斯为所并。依一六四八年凡斯脱法利亚和议,奥复让亚尔萨斯所占土地于法。又据一六九七年里斯维克和约,法奄有亚尔萨斯全州,是法人更加一重保障矣。至一八七一年,德意志以战胜之威,又将亚尔萨斯及洛兰之一部而吞并之。嗣是法人对于亚洛两州,认为奇耻大辱,寝馈不忘恢复。甚且学校课本,无不以湔洗国耻为材料;而油画馆中,所绘国军败衄之情状,尤无微不至:其所以激怒后生,鼓励士气,如是其切也!或曰,欧洲所以遭此次大战之浩劫者,其原因不一,简言之,东有波黑两州,西有亚洛两州,实皆兴戎之地也,信矣哉!
更有进者,普法战役中之军官,自一八七一年至一九一四年,此四十四年中,太半已垂垂老矣。在法人,积数十年之生聚教训,既日夜不忘报复,而彼德人者,狃于前三次战胜之已事,对于法人,既有灭此朝食之心,对于世界,尤有囊括席卷之想,故两国领袖军官之欲相时而动久矣。兹将一九一四年两国重要军官之年龄录之如下:
不特德法两国之领袖军官然也,即英之吉青纳费赉起,亦何独不然;俄之尼大拉大公年近花甲,而意之加度那则逾古稀矣。反观史册,则罗马恺撒破本贝于法萨利亚时,年五十有二;英将马尔抱罗胜于勃莱姆哈之役,年五十有四;美之华盛顿率师抗英时,年四十有四;法之拿坡仑挫奥军于奥司丹里兹时,年三十有六;英将惠灵吞滑铁卢一役,年四十有六;美利坚南北之战,北将革兰德年四十有一,南将李意年五十有四;日将乃木攻陷旅顺时,年五十有六。由是以观,古来统帅中未有如今日大战中各国领袖军官之年迈者。夫以欧洲各国之领袖军官,于行将就木之年,突然奋起,上以备家国之干城,下以展生平之抱负,几不约而同,英雄髀肉,是翁矍铄,古今中外,其情一也。
◎人道主义下之科学家巴斯德
抑予又知当一九〇六年巴黎某报馆征求投票之多寡,以月旦十九世纪全国之伟人。时巴斯德得票最多,列第一。夫巴斯德不过一制革工人之子耳,而声誉彪炳功业卓著之拿坡仑大帝,则列诸第四。此岂漫为轩轾哉?推其意,一若拿翁黩武,功罪参半,而巴氏于化学、医学、生理学上,发明至夥;即就其所发明之疯犬病治疗法言之,活人之多,已不可以更仆数。故巴氏之列为第一,盖有由也。且巴氏尝有言曰:
◎被毁之城市一以帕
“今日有两种互相冲突之主义:一为流血与死亡之主义,即谋杀僇之新方法,并使国际战争时时可以触发者也;一为和平,工作与健康之主义,即谋人类脱离其周围之劫运者也。前者为黩武主义,后者为人道主义。黩武主义者,不惜牺牲万千生命,以图逞一人之野心者也;人道主义者,当置人类生命于无论何种胜利之上者也。我等既为人道主义下之工具,凡对于黩武主义之残忍病,即当竭力治疗之,虽赴汤蹈火,所不辞也。”味巴氏之言,并考其对于人类之贡献,知其得列为国中第一者,正足以见一国民众之心理,对于活人之人,则崇拜之,反乎活人之人者,必深恶而痛绝之。由斯以推,一国民众之心理如是,世界各国民众之心理,亦当如是,其犹声色臭味之有同情乎!
◎被毁之城市二拔卜姆
抑群众之心理,莫不厌战,既如前所述矣,试进而溯之一九一四年六月二十八日以前,欧洲繁盛之区,如伦敦,如巴黎,如柏林,如罗马,推而至于发出第一次最后通牒之维也纳。兹数地者:自人民之职业言之,士安其学,工安其艺,商贾安其市,若不知战争之为何事也;自人民之娱乐言之,若戏院,若跳舞场,若咖啡馆,比肩继踵,牵袂捉臂者,又若不知战斗之为何物也。惟其然,故通衢之上,熙来而攘往,几乎在而非承平之景象矣!一入夜间,则尤电光照耀,几同白昼;士女酣歌,时或达旦。而康庄之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入其境者,几有山阴道上,应接不暇之势。斯时也,又孰料匝月之后,有莫大之浩劫,突如其来者耶?迨战事既作,向所谓庄严灿烂之城市,曾不旋踵,一变而为寂寞荒凉之景象;其为炮火所轰击者,黔其庐,赭其垣,危楼断壁,触目皆是:向时繁华之场,无异于昙花之一现也!抑有甚者,此时有断臂折足,一息奄奄,僵卧于医院中者,一望而知为战场运回之伤兵也;扶儿携女,两泪淫淫,缁衣而过市者,一望而知为新丧其耦之孀媰也。综其悲苦之情状,岂太平无事时所能料及哉?由斯以观,战祸之烈,一至于此;谁为为之,孰令致之,此则不能不太息痛恨于当国之一二人也!
◎欧洲著名建筑之一来姆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