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红衣
常乐天见洪海棠先自刺、后跳海，竟选择这种方式双料自杀，不禁惊得魂飞天外。他与田在山二人抢到岩石之上向下看去，海水中已不见洪海棠的身影，只余碧波晃动，一汪血水慢慢的湮开。
常乐天想都不想便欲向下跳去，却被田在山一把抓住，常乐天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放开我，我要去救洪姐姐！”田在山沉声道：“你不会游泳，我下去！”当即一跃而下。常乐天明知自己不会游泳，却不及多想，也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大约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为了钟情的心上人，似乎都有过丧失理智的时刻，明知这么做于事无补，却不肯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
常乐天跳入海中不久便冒出水面。他有过两次坠海的经验，这次高度又不高，因而并不如何惊慌，手脚并没有乱，只管憋住气，不一会儿便浮出了水面。他双脚不停踩水，忽听得身后“呼咔”声水响，田在山从水下钻了出来，一把将常乐天拖住。常乐天叫道：“洪姐姐呢？找到她没有？”田在山气喘吁吁地说道：“没有！----你怎么还是跳下来了？----我又要找她，还要顾着你！”常乐天急道：“你别管我，快去找洪姐姐！”
田在山心急如焚，常乐天不识水性，偏偏还不识好歹的跳下海救人，自己怎么能又要潜入海里找洪海棠，又要惦记着常乐天别再溺了水？他当即绕到常乐天身后，一咬牙，挥臂在他颈后用力一斩，常乐天登时昏了过去。田在山左臂架在了常乐天胁下，右臂不住划水，将常乐天拖至岸边，未曾稍作喘息，他立即又扎进了海水里。
田在山在海里憋住了一口气，睁大双眼四下里搜寻着。右侧前方有一处地方，似乎与别处不同，有一个黑色的洞，有红色的什么东西在里边一闪----似乎是一块红布，啊不不不不，那应该是洪海棠红色的外衣才对----田在山向那里游了过去，他伸手已经触到了红布，忽然感觉到那里的水流有了变化，他睁大了眼睛......
常乐天躺在岸边，还在昏迷中。昏昏沉沉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觉脸上一阵冰凉，忽然醒转，原来是涨潮了，海水卷着浪拍打在他脸上。这时武青泉、一木道长和岳丛峰见他们三人许久未归，也不放心赶了过来，他们见田在山和洪海棠不知所踪，只有常乐天一动不动的卧在海滩上，都吓了一跳，以为他死了，及至到了跟前看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吁了口气。潮水翻涌，又浇在了常乐天脸上、身上，岳丛峰忙将他抱到远一些、海水拍不到的地方。
武青泉蹲下身子问道：“你怎么了？洪姑娘和田在山呢？”常乐天脸色灰败，使劲抓住他的左臂说道：“洪姐姐拿匕首刺进心口自尽了，接着跳进了大海，田大哥和我也跳下去救她，可是没找到......你们快去救她！”武青泉等都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姑娘如此刚烈，他忙让一木道长看护好常乐天，自己和岳丛峰跳上了大石。岳丛峰看到武青泉几个纵跳便已攀到大石上，动作既轻巧又灵活，百忙之中还在心底赞叹：“他崆峒派的轻功果然名不虚传，与武当派的‘梯云纵’不相上下......”
武青泉从上向下看去，水花一阵翻腾，田在山正好浮出了水面，他大口的喘着气，四下里左看右看，没有看到洪海棠的踪影，他深吸一口气，又是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武青泉和一木道长武功虽高，却都不识水性，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岳丛峰略通水性，也跳进水里跟着搜寻。
过了好一阵，忽然田在山身子探出水面，如溺水一般两臂乱抓乱挥，他右手却抓着一件火红的衣服，正是洪海棠先前换上的。岳丛峰怕他是腿抽筋了，忙向他游了过去。岳丛峰水性原本就不精，偏生田在山又惊惶失措抱住了他臂膀，一时也沉下去喝了好几口水。两个人扑腾一番，磕磕碰碰、拉拉扯扯游回到岸边，武青泉和一木道长忙将二人拉了上去。
常乐天急道：“这是洪姐姐的衣服，她人呢？”岳丛峰摇摇头，吐了两口水，田在山也摇摇头，气喘吁吁说道：“我刚才摸到了洪姑娘的尸体，可是水底有暗流，好像有吸力，把她吸下去了，我只抓到她这件衣服，我.....我也差点给吸进去......”常乐天面如死灰，又要往海里跑，岳丛峰随手点了他穴道，将他放倒，常乐天躺在沙滩上动弹不得，眼泪止不住的滚滚而下。
岳丛峰叹道：“唉，你又不会游水，下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常乐天呜咽道：“那就让我死好了......”田在山看了他一眼，闭目道：“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感情有多深，实际上你们不过才认识几天，而且，这姑娘和你似乎也不是.....”他一时不好措词，便叹道：“你刚刚也亲眼见到她拿匕首刺进心口，然后才跳海的，海水都红了一片，别说咱们没捞到她，就是捞到了，她也决计活不了的了......”常乐天知道他所言非虚，别说洪海棠以匕首自尽，就算没有这举动，沉入海里这么长时间也无法生还了，他哽咽道：“我只是不想她的身体喂海里的鱼......”
田在山拍了拍常乐天的肩膀，说道：“我再下去找找，你放心！”他稍作喘息，又下水了一次，这次仍是无功而返，没有找到洪海棠的尸体，那水底暗流还在，洪海棠的尸体可能是被吸进去了。
武青泉展开洪海棠的红衣，只见右边胸口位置有一个洞，自是她以匕首自刺留下的，破洞原本不大，但可能田在山抓到她背心衣服时，暗流又将她身子吸住，因此红衣又挣破了长长的一道。破洞处隐隐有些发黑，可能是残留的血迹----虽然衣服是红色，血液也是红色，只因衣物是棉质，血液迅速吸附在上，颜色略有不同，洪海棠自刺完就投海，海水浸泡冲洗，但是多多少少还是留下了些许痕迹。
武青泉喃喃道：“洪姑娘哪里来的匕首？”常乐天摇头哽咽道：“不知道，但是她昨晚就有了，我听她说用来防身......”他从海里被救上来，身上一直是湿的，此刻心里和身体都是冷冰冰，说话也颤抖起来。
武青泉待常乐天心情稍平复，给他解开了穴道。常乐天捧着洪海棠的红衣，想着她的盈盈笑貌，眼泪止不住又无声滑落。五个人在海边又等了很久，常乐天企盼洪海棠的尸体可以像上次徐铁一样又浮出水面，可是直到傍晚，这一幕始终没有出现。天色渐暗，雨又下起来了，常乐天原本就全身冰冷，再淋起雨，只怕风寒入体，他在众人劝说下悲悲切切的一起回了山庄。
洪海棠的红衣在他臂上，他低头看着，想起初见时她扮做男子怒问“你是什么人”，想起她站在温老三的贼船上长发飞舞，惊慌失措，想起她和自己被温老三抛入大海听天由命，想起被救时她换上封三娘的衣服转身的一刹那，想起风火山庄的桃树下她听自己说着谁最可疑，想起他说要陪她去广东找母亲时她红了的脸庞，想起就在今日的不久前她红衣飘飘，发丝飞舞......
雨不算大，可是细细密密的打湿了每一个人。常乐天的眼泪流个不停，他一点也没忍耐，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反正雨水打在脸上，早已分不清滑下来的是雨还是泪......
回到山庄，常乐天想起害死洪海棠的罪魁祸首唐青云，不由得怒火中烧，他抽下木头门插，大步向客房走去----他发誓，他会用这门插，狠狠地敲在唐青云的脑袋上，打得他头破血流，肝脑涂地......
唐青云被一木道长点了穴道，应该还坐在走廊的尽头才对，可是常乐天等走到走廊，唐青云却已经不见了踪迹！一木道长到洪海棠房里找蜡烛点燃了，又推开唐青云的房门也看了一圈，几个人又把别的所有的房间也都看过来，根本没有唐青云的影子！
武青泉不动声色的向一木道长道：“你走的时候解开他穴道了么？”一木道长气呼呼的道：“岂有此理！我恨不得杀了他，怎会放了他？”岳丛峰见到武青泉把目光转向自己，忙道：“我也没有！”武青泉心道：“一木道长点了唐青云的穴道，洪姑娘拿剑刺他之时他还一动也不能动，后来洪姑娘跑了出去，常乐天和田在山跟着追了出去，那时唐青云还是没解开穴道的。穴道被点之后，以一木道长的功力，也得要几个时辰才能自解，现在才一个多时辰，肯定解不了。唐青云武功低微，内力平平，更无自己冲破穴道的可能----所以，一木道长和岳丛峰两个，一定有一个撒了谎，趁别人没注意，解开了唐青云的穴道......”
他们两个，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