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问与答
费莱站在原地,头往后侧偏了偏,继而回过身。
他挑眉问道:“你这算是问了个问题,还是想要告诉我答案?”
基于职业习惯带来的本能,费莱第一时间按捺住了心里的冲动,将自己的表现克制在仅仅只是好奇的程度。
尽管昨晚昏暗灯火间瞧见的那张塌陷到不像人的脸倏然浮上脑海。
尽管心里已经有些急不可耐地想弄明白对方话语间隐藏的秘辛。
松柏沙沙作响,风吹得莉莲·海德小姐两鬓间的碎发直往眼眸前飘摇。
她唇角上扬,轻笑了一声。
有时候两个聪明人的交锋只在一个举动就分出了胜负,比如一瞬间的反常。
这位顶着东方面孔的记者小姐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她回答道:“或许,两者都有。”
“那我只能回答你,锈山特伦奇家族前任家主,马萨诸塞州州议员莫罗蒂·L·特伦奇先生因感染烈性传染病去世。”费莱回道。
话音落下,对方回道:“好的,谢谢您的回答,那么...”
费莱瞧着她,做好了继续回答问题的准备,他甚至觉得能从接下来的问答里找到想要的答案。
然后,出乎费莱的意料。
“那么我们有缘再见,特伦奇先生。”
莉莲·海德小姐摆了摆手,走了。
她没再问任何问题,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就好像千方百计地过来为的只是戏弄一下费莱。
费莱就说了不超过五句话的内容,其中最主要的那句关于老特伦奇死因的回答从任何一家锈山本地的报纸上都能找到对应出处。
费莱诧异了两秒,然后目光在离去的背影和手里的名片之间来回。
等彻底听不见墓园门口青石板的踢踏声后,他才低低的抱怨了句:“该死。”
是的,费莱·特伦奇先生已经意识到是哪里出了岔子。
他该直接走的,听到问题后下意识地停顿就完美暴露了他的在意,反而还特地回过身子来。
更让费莱觉得出糗的是,自己现在像呆头鹅一样什么都没得到。
“该死!”
费莱重复抱怨了一遍,最后无可奈何地将莉莲·海德小姐的名片收好才离开。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
不过今天天气有些沉闷,厚重的云层积压在高天上,见不到半点太阳。
不一会儿,小雪飘落。
等费莱坐回车里时,车前挡风玻璃积了有不少的雪花。
费莱打开雨刮器,将雪花刮去,然后启动车辆往家的方向赶回。
锈山冬天路上的行车很少,费莱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车速控制在一个稍显缓慢的区间内。
费莱并不喜欢冬天,特别是雪天。
尤其是近几年,他在雪天时甚至于懒得出门。有时他会出钱吩咐助理先生去帮他购置好半个月的菜,以便于窝在家里,就像冬眠的熊一样。
漫天雪花在费莱看来不亚于每月中旬的大雾。
费莱在还不懂得如何很好的驾驶时因为它们都出过多起车祸。
有时候,费莱的脑海里会蹦出一些很奇怪的配方或是方法,他们源自于那个东方梦境。作用则是让费莱出门不被家门口的冰绊倒,还有让门前少一些车碾过留存的肮脏雪堆。
总之,费莱不太喜欢冬天。
回到特伦奇堡时,已经是上午九点过。
老戈林也许送信去了,没见到人。
偌大的古堡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佣人还在工作,他们见到费莱打了声招呼。
费莱也只是摆手回上两句,径直就上了三楼卧房,给自己来了个淋浴。
淋浴结束,等费莱搓着头发从盥洗室出来时,老戈林也就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里,正收拾完他换下后的所有旧衣服去清洗。
“少爷,您总算回来了。”
老戈林规规矩矩的打了声招呼。
“嗯。”费莱点头回应,心里则在惊讶于对方每次都能在一个很巧妙的时间点出现,昨晚也是那样。
见费莱没吩咐,老戈林准备拿着衣服离开。
“等等,我还有东西。”费莱喊住了他。衣兜里掏出绕路买的几份报纸和烫金名片后,又说道:“午餐就不吃了,我现在很困,等我晚上再叫起我吃饭吧。”
“是,费莱少爷。”老戈林答应道,接着离开。
等他再上来时,也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老戈林贴心地将饭菜端上了卧房,将昨晚积了许多烟灰的桌面收拾干净,摆好饭菜,然后叫醒了正在补觉的费莱。
“少爷,吃饭了。”
费莱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长时间的深度睡眠让他一时分不清时间地点。好在几秒后,他便清醒了过来。
老戈林静静地站在床头等待,他总是这样尽职尽责。尽管他白发苍苍,看上去已经不再适合服侍人,甚至可以说,他该退休回乡颐养天年了。
如果上天没有把他的孩子们都带走的话,他也一定会是个幸福的老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费莱瞧见他的举动,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嚅嗫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戈林,你有没有想过退休?”
“退休?”老戈林疑惑地反问。
他佝偻着身子,与费莱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意思。
“老爷付足了我工钱,您不用可怜我。不过,我天生就该是老爷的仆人,从那年老爷把我从地牢里救出时就注定了。何况我还有工钱拿。”
“可父亲已经去世了,不会再回来了。我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常住,你难道要跟着这个房子一起老去吗?”费莱不解。
老戈林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费莱见他如此,也没再继续追问,转而问了其他事情。
“你既然不说,我也不多问了。倒是父亲让你给我的那个骰子,你知道有什么用吗?”
“我也不清楚。”老戈林回答。
费莱忽然又问道:“戈林,你知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染病死的?”
老戈林奇怪地看着费莱,他记得昨天回家的路上,西奥多明明已经和费莱解释过了。
他没多想,还是如实回道:“老主人啊,他是半个月前在舍榭区谈生意后……”
老戈林清清楚楚地将莫罗蒂·L·特伦奇染病到死亡的前后半个月过程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遍,最后还问了一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着老戈林关切的眼神,费莱撒了谎:“没事,我只是……梦见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