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仓河系
一连几天,满仓都无心干活,只想着柳,盼望他早点回来。到那时候,他希望柳能带着他的星一起回来。
满仓晚上睡觉的时候特别注意,他依然睡在那个高台上的大石块上。希望柳星尽快能运转到他的身旁。他每晚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周围的群星,希望柳星再次靠近仓星。
满仓每晚都到那个高台上度过夜晚。那个高台很快成了满仓的家,他白天在高台周围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和棉花,不知道过了几个寒暑,满仓的粮食和棉花成熟了一茬又一茬,夜晚一到,满仓依然睡在高台上的那块大石上,那是他和柳曾经同睡的地方,这里似乎还残留着柳的体温。
每天夜里,满仓都能看到无数星星围着他旋转。只是,他再也没有发现那个载了柳的星星回来。他知道,柳一定能回来的,因为,他周围的这些星星都在不断旋转,它们按照自己的轨道不停旋转着。
尽管柳之前在地球上的时候没上几天学,可他曾从画本上看到过星星旋转是有固定的轨道的,那柳星一定还能回来。
可满仓隐隐觉得柳星旋转一圈一定要经历很长时间,可到底多长时间满仓也不知道,他开始晚上学着观察星体,分别给它们命名,这样以来,每个星星有了自己的名字,那它们下次再出现的时候,满仓就知道他们旋转一圈需要多长时间了。
满仓没有多少文化,这么多星星都要给它们起名字,满仓想不出这么多词。他只好给星星们编号。
他发现每天围绕他的星星都不同。满仓开始在高台上种植树木,他把星星的名字都刻在树上,并记录下它们出现的日期。
满仓把自己到达仓星的日期定为一年的开始。他记得那是个冬天,他在地球的时候知道,新年的第一天是个冬天,他来到仓星的那一天也是个冬天,现在,又到冬天了,他不知道地球是几月几日,但在仓星上,新年的第一天由满仓说了算,他就把他栽第一颗树的时间定为新年的第一天,这一天,满仓栽了第一颗树,这颗树很高大,他爬到树上用石块刻下了新年第一天的印记。
接下来的时间,他等着夜晚来临,等着群星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开始为群星起名,然后把名字刻在树上。他知道,群星一闪而过,他干脆就把一群星星起一个名字。他记得在地球上的时候,有个银河系,他就打算给群星起带系的名字。
然后,他再给系里的每个星星起个名字。
夜晚逐渐降临,群星璀璨,开始向他眨眼,围着仓星开始旋转起来。满仓发现,自己所在的仓星是群星里最大的,其它所有的星星仿佛都在围着仓星旋转。
他把距离仓星最近的一群星星命名为仓河系。他认为这群星星和仓星一个星系。这个星系的星星体积很大,苍河系的星系不停在满仓周围缓缓移动,他一个个数起来,数到一万还没有数完,此刻已是深夜,满仓感觉又累又困,他打算今天就数这一万个,明晚再接着数。
天一亮,满仓眼前的群星离开隐去了,夜晚的时候,满仓发现有无数的星星在他身边,可天一亮,群星仿佛都离他而去了,满仓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现这种情况,其实,是黑夜拉近了他和群星的距离,他看到的星星只是它们的亮光,而真实的星星离他很远。
白天的时候,星星是不发光的,这些星星本身的体积很小,他们的亮光使得它们放大了数倍。
整个白天,满仓为他的仓河系的一万颗星星起名。他后悔自己没有从地球上带回一本辞海,他家没有辞海,他知道村里谁家有辞海,他的村庄的村民都去逃荒的时候,他偷偷挨家挨户走访过,每家有什么东西他都知道。
他记得邻家明亮家有本辞海,明亮的爷爷是个老中医,他的爷爷在满仓刚有记忆的时候就很老了,没等满仓长大,明亮的爷爷就双目失明了,他不再当医生,而是每天看着明亮背那本辞海,他准备等明亮认全那个辞海的字就教明亮当医生。
明亮每天用手指在他爷爷的手心里写字,明亮把字写在他爷爷的手心里,他爷爷就教明亮读那个字的读音。
当明亮把辞海上的字认了不到一半之后,他的爷爷就死了。他的爷爷死后,明亮就再也没有认字了,村里其他人都不认得辞海上的。有人提议让明亮开个学校,教群村的孩子学习辞海上的字,明亮是个很懒的少年,他只喜欢一个人玩,他喜欢把辞海上他不认识的字用手写在地上,然后拍着地面问地下的爷爷,“爷爷,你再告诉这个字怎么读,再告诉我最后一个行吗?”
明亮每天抱着辞海在地上写字,每天拍着地面问他的爷爷“爷爷,你再告诉这个字怎么读,再告诉我最后一个行吗?”
地下的爷爷始终没有告诉明亮最后一个字,明亮很伤心,这个伤心的少年多么希望地下的爷爷会告诉他最后一个字,可他为什么要爷爷告诉他最后一个字,没有人知道。
明亮慢慢长大了,他的父母比他爷爷死得还早,他一个人守着他们家祖传的那个大药橱,里面有很多药都是明亮不认识的,他看着辞海也不认识这些药。
满仓对明亮家的大药橱不感兴趣,他只喜欢那个辞海,可满仓翻了一页,对辞海上的字也不认识。满仓知道,他不是个读书人,他不敢偷这本辞海。可满仓真的很喜欢这本辞海,一连几个夜晚,满仓都到明亮家去看着这本辞海,这本辞海在夜晚会发光,这使满仓恍然大悟,原来明亮的爷爷给他的孙子起名明亮,其实,他希望自己的孙子也是一个能发光的人,他希望明亮能把辞海上的字认全,然后教给他学医术,他希望自己的孙子将来能成为名医,为全村人乃至更多的人治病。
可明亮的爷爷没想到自己如此短命,他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医生,满仓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到明亮的爷爷那里看过病,那是满仓唯一的一次生病,他记得明亮的爷爷面容很慈祥,现在,满仓觉得明亮的爷爷仿佛就是自己的爷爷,想起这个老人,满仓竟然哭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