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同辉之故国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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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大燕北出平段辽

兄弟相逢会棘城

中原动荡不安,辽东的慕容廆却是争得了十数年的安静。辽东虽在边陲,但还是大晋的国土,慕容廆也乐得使用晋王朝的称号,号令天下。晋帝封慕容廆为辽东公,大单于,官拜车骑将军、平州牧,都督幽、平二州,让他可以随意设置官府,任命官员,慕容廆成为真正的辽东王。慕容廆在朝阳开府设衙,立慕容皝为世子。在都城朝阳的东城建起学堂,聘任中原的大儒刘赞为老师,教授《大学》、《中庸》等传统学业,当然,慕容皝等几位慕容廆的儿子也是太学的学生。慕容廆自己一有闲暇,也会来到太学听老师讲课。

光阴荏苒,时间已是二二六年,这一天,慕容皝的妻子段氏正待临盆,疼得死去活来,下人们跑来跑去,忙个不停。六月的天空本就多雨,连日来的阴雨让慕容皝隐隐不安。雨声渐渐停息,太阳在西方钻出了云层,不多时,天色大亮,只见东方显出一道彩虹,薄薄的几片云朵焕发出异样光彩。恰在此时,传来一声明亮的啼哭,慕容皝的第五个儿子来到了人间。早有人将消息报于慕容廆,老人捋起花白的胡须说道:“这个孩子,今后必成霸业,就叫慕容霸吧!”。

慕容霸渐渐长大,长得眉清目秀,语音晴朗,手垂过膝,体态轻盈。时常和孩子玩起打仗的游戏,喜欢装扮将军,当起将军来,号令指挥,进退有据。这天,他来到爷爷慕容廆的跟前,慕容廆爱抚地摸着孙子的头,低声哼起那首《阿干之歌》: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归马不归。为我谓马何太苦?我阿干为阿干西。阿干身苦寒,辞我大棘住白兰。我见落日不见阿干,磋磋!人生能有几阿干。慕容廆一边吟唱,一边摇头,渐渐泪流满面。孙子霸儿倚在爷爷身上,知道爷爷又想起了他的阿干(鲜卑语。哥哥)南王吐谷浑。吐谷浑和慕容廆因为两马相斗引起口角,吐谷浑一气之下,率部落西迁,占据洮水之西,远至白兰,居住在阴山之下,终身不再返回辽东。慕容廆喃喃低语:“一斗米,尚可舂,一尺布,尚可缝,奈何兄弟不相容!孩子,永远不要忘大燕,永远不要忘家乡!”慕容霸似懂非懂,用力点头。

公元三三三年,慕容廆走完了他的人生之路,慕容皝继承了他的燕王之位。当时,慕容翰镇守辽东,慕容仁镇守平郭。慕容皝刚刚当上燕王,用法严峻,朝臣上下战战兢兢,进退维谷。慕容翰是员虎将,战功赫赫,亲近士民,深得百姓爱戴。慕容皝派出人员监视慕容翰,对他处处压制。

慕容翰在辽东坐立不安,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过去的事情一幕一幕在眼前闪现。父亲慕容廆对自己充分信任,战士们跟随自己出生入死,保境安民、开拓疆土。现在,先王故去了,新王对自己很不放心,早晚,对自己就会刀刃加身,一家人性命难保。君子不处危堂。天下之大,自有容身之处,只是可怜我大燕江山!罢罢,与其坐而待毙,不如流浪出逃,扶苏在国而遭戮,重耳出奔而晋兴。

慕容翰一切正常,没有丝毫异常动向。这天,他传令下去,带领一干亲随、三个儿子外出打猎。辽东一带,山岭绵绵,群山叠翠,溪流淙淙,慕容翰早出晚归,马上满载猎物。几天下来,天天如此,只是出猎的地方越来越远。这天天色已经全黑,还是不见慕容翰归来。密探心知不妙,赶快告知燕王,燕王叹息一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慕容翰一路出逃,向段辽而去。段辽在辽水以西,远至渔阳,所统胡、晋三万余户,控弦四五万骑。段辽素早就知道慕容翰的威名,赠给他战袍、战马,对他倾心结纳,希望慕容翰成为自己的手下爱将。

慕容霸的父亲成为燕王,但这个八岁的孩子却高兴不起来,伯父慕容翰出逃,大人的议论传进了孩子的耳中,小小年纪开始变得忧郁深沉。慕容霸坐在院落内,蔷薇开满了金黄色的花朵,发出阵阵幽香,西南角的一丛修竹摇曳出翠绿的声响。石榴花儿开的正旺,艳丽花朵火红如精灵般,向风深情抖开了靓丽的裙衫。微风习习,一弯明月高悬在晴朗的天空。慕容霸正自在院落里发呆,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推开院门,只见高大的合欢树下,俏丽的婉玉姑娘正和侍女们玩耍,手里抓着一支粉红的毛茸茸的合欢花,跑来跑去。合欢花轻盈如雪,浅粉似霞,映衬的婉玉姑娘脸庞更为娇艳。婉玉年龄和慕容霸相仿,自小一起长大,已是两小无猜,见到他出的门来,立即玉手摇摇,招呼他一起玩耍。慕容霸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婉玉成为慕容霸儿时的感情寄托。

慕容仁从平郭来参加慕容仁从平郭来参加慕容廆的丧礼。几天下来,皇子们窃窃私语,慕容翰出逃的消息如旋风般,引起了一阵骚动。慕容仁手握重兵,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惊惧不安。趁着夜色,慕容仁悄悄进入弟弟慕容昭的王府,向住在京城的弟弟问计。慕容仁一脸愁容:“我们兄弟多年以来一直骄傲,对世子失于礼数,世子当上燕王,性情刚烈,严杀树威,即便没有罪过,人人还胆战心惊,我们兄弟这些在他眼里的狂妄之人,恐怕马上就要大祸临头。“慕容昭年轻的脸上扫过一丝阴郁:“我们都是先帝的嫡传儿子,国家兴亡,责任义不容辞。仁兄您一直率领军队亲陷矢石,深得士兵爱戴,我在京城之内,燕王还没有对我猜疑。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奋力一搏,找个适当的时机,除去暴君,应该不难。兄长您回去之后,尽快起兵,快速进军,包围京城,一旦兵临城下,势必造成混乱,我在京城,作为内应,我们里应外合,必定会办成大事。事成之日,请让我出镇辽东。大男子做事,成则为王,不成则死,不能像慕容翰那样在异域他乡,寄人篱下,成为孤魂野鬼。“慕容仁听说此言,频频点头,一扫以前的抑郁沉闷,豪气顿生:“好!就这么办!“慕容仁打马而去,回到平郭。慕容仁即刻准备起兵事宜,半月后,慕容仁传下军令,自己亲率大军从辽东西进,同时,命令大将王齐从边境撤回,从海上一路北上,进攻棘城,形成夹击之势。

慕容昭的管家悄悄进宫,将慕容仁兄弟的密谋告诉慕容皝。慕容皝眯缝眼睛看着眼前跪着的管家,他早听说这位管家和慕容昭的小妾关系暧昧,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慕容皝心念回转,沉吟不定。于是,他让管家回到慕容昭的王府,继续监视慕容昭,不得声张,同时,派出两位使者前往平郭,以视察军务为名一探虚实。

使者领旨,快马加鞭,赶往平郭。正行之间,已到黄水,眼看路程过半,忽见前方烟尘大起,无数兵马刀枪蔽日。两位使者驻马观看,原来是慕容仁的军马远远而来。两人交换一下目光,急令一名小校调转马头,回去向燕王报告。使者下马,一身皇家打扮,站在道边,身后的劳军马车上一面黄色的燕王旗帜迎风招展。不多时,慕容仁赶到使者跟前,兵士将使者队伍团团围住。两位使者昂然问道:“将军不在辽东,前来黄水,意欲何为?”慕容仁骑马绕着两位使者转了几圈,将马鞭一挥,士兵们扑上前去,将一干人员全部斩杀。慕容仁略自沉吟,知道这番偷袭,已有消息泄露,随即下令,大军全部撤回平郭。南路的王齐也遇到大风吹得战船无法前行,夹击计划宣告失败。

燕王闻报震怒,下旨赐予慕容昭一杯毒酒,将其家人尽数诛杀,当然,官家以及小妾受到了燕王的奖赏。燕王命令广武将军高诩、广威将军慕容军、宁远将军慕容汗等将兵两万讨伐慕容仁。慕容仁在辽东早就做好了准备,在汶城以北设伏以待。慕容仁派出大将徐萌迎击讨伐大军,徐萌且战且走,缓缓将敌军引入山岭起伏的包围圈内,一阵锣响,伏兵齐出,慕容仁横刀截断了大军归路,这一场厮杀,直杀得讨伐大军丢盔弃甲,慕容皝大军或死或伤,身下将士举手投降,两万大军灰飞烟灭。于是慕容仁占据了辽东大地,大燕国失去了半个江山。河北北部、燕国西面的段辽以及燕国北面的鲜卑诸部看到慕容仁成了气候,和慕容仁遥相声援。慕容皝兄弟相争,大燕元气大伤。

段辽不断进犯大燕的边境。公元三三四年,派遣其弟段兰和慕容翰一起进攻柳城,遭到了燕军的顽强抵抗,段兰没有攻下城池,退回辽西。段辽大怒,对段兰一顿严厉训斥,要求段兰立下军令状,必须拿下柳城。二十天后,段兰、慕容翰经过短暂的休整,又一次带兵来到了柳城城下。

慕容翰骑马挽辔绕城慕容翰骑马挽辔绕城缓缓而走,柳城给他留下许多回忆,当年他从这里出发前往棘城,击破了三国联军,北面的大青山崔嵬葱蓉,城东的小阳河水流淙淙。柳城有四座城门,南面的城门面向平原,视野开阔,高大巍峨,其他三面城门依山而建,城墙起伏蜿蜒。这座小城原为早期燕国的都城,慕容廆对这里的防守下了不少功夫,城墙修的坚实厚重,墙上遍布箭孔和箭垛,飞石、转轮日常就安放在城上,此外,滚木、雷石、沸水、火油数不胜数。从这里向东就是燕国的现在的都城棘城。慕容翰知道,攻下这座小小的柳城必定是一场恶战。

段兰将柳城团团围住,从西门、北门发起了攻击。士兵们穿着厚厚的赭黄色战袍,推起蒙着牛皮的巨大冲车,在如雷的战鼓声中冲向城门。东门、南门外,士兵们手持盾牌,架起云梯,一次一次靠近高大的城墙。只见,柳城之下,箭如飞蝗,飞石乱飞,喊杀、惨叫之声响成一片。几天下来,城下层层叠叠堆满了尸体,铁皮包裹的城门被撞得坑坑洼洼,但柳城依然是岿然不动。

这边段兰气急败坏,加紧攻城,慕容皝派出慕容汗及司马封弈驰援柳城。慕容翰听得慕容汉领兵前来,微微一笑,对段兰附耳说道,只需如此如此。柳城外围,慕容翰指挥,继续进攻,段兰分出精锐兵力,在柳城东去三十里的牛尾谷设下伏兵,牛尾谷谷长沟深,为西进柳城的必经之路。且说慕容汗催动战马,意气洋洋,径直向柳城方向一路猛进。中午时分,前锋千余骑兵进入谷口,封奕紧跟在前锋后面,抬头望去,只见两侧高山险峻,隐隐有杀气升腾,心中升起一丝忧虑,停下战马,慕容汗麾动大军从后面赶来。封奕一指面前的山口,对慕容汗说道:“山势险恶,不要轻进,等前锋过后,再进军不迟。”慕容汗闻听哈哈大笑:“量他段辽,岂敢在此伏兵,敌方大军必在柳城!”慕容汗提马进入牛尾山谷。

段兰在山上远远望见燕军完全进入谷内,山谷内雾气漫漫,纷纷队伍惊起几只山鸡。段兰长枪一挥,呼哨一声,两侧山坡上赫然立出一片旌旗,山谷深处传出一片杀声,无数山石、乱木滚滚而落,将西出谷口完全堵死,段兰跃马而下,直奔东侧谷口,将燕军围困在牛尾谷之内。牛尾谷内,箭如雨下,人仰马翻,悠悠静地成为修罗道场。封奕急忙护住慕容汗,指挥大军后撤,一阵拼杀,杀出谷口,收拢兵士,五千大军只剩千余来人。

慕容汗默默无语,垂头丧气,领着残兵败将向棘城撤去。慕容翰的围点打援之慕容翰的围点打援之计获得成功,他时刻关注着战局的进展。得到段兰大胜的消息,慕容翰急忙赶到牛尾谷。段兰打扫战场,收拾军械器杖,见到慕容翰前来,非常高兴:“将军前来,我们合兵一处,追击燕军,直捣棘城,可建大功!”慕容翰赶来正为此事,听得段兰所言,抬起头来,看向远处,沉稳说道:“为将之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谋定而后动,不可心急妄动。如今虽然挫败慕容汗,但这只是燕军的一支偏师,燕军的精锐实力犹存。燕王慕容皝善于用兵,擅长设伏,如若调动全国力量和我开战,我军孤军深入,敌众我寡,此为兵家大忌。我等受命拿下柳城,现在取得大捷,没有得到段王的命令,贪功冒进,万一兵败,功名俱丧,我等还有何颜面返回大辽。“段兰在地上来回走动,目光闪烁:“此去棘城,必定成功,您是不是害怕我把您的燕国给灭掉呢?不必担心,等我灭掉慕容皝,就把辽东的慕容仁立为燕王,让慕容家烟火不断,不会辜负将军您的苦心!”慕容翰目不转睛,盯着段兰,说道:“我投身段王,从来就没有想过回到燕国,燕国存亡,对我有何意义!我只是为大辽国考虑,也怕我等失去功名!罢罢,我要领军回去复命!“段兰一看,知道自己的军力,想灭掉燕国难于登天,只好,悻悻领兵退回大辽,柳城也就自然解除了围困。

段辽见到段兰得胜归来,心中大喜,下令犒赏三军。稍事休整,趁着草长莺飞,雨水稀少,继续发起对燕国的攻势。这次,段辽联络北面的宇文逸豆归,约定双方联合,对慕容皝进行围攻。消息转到棘城,慕容皝看向案上边关的急报:大辽的中军将军李咏越过边境,向武兴开来;辽将段兰领步兵、起兵数万进至柳城以西;宇文逸豆归从北面向安晋扑来。三路大军烟尘弥漫,气势汹汹。慕容皝现在有些后悔身边没有像慕容翰那样的得力战将,无奈之下,只得自己亲自出征。慕容皝发布战令,命都尉张萌前往武兴迎击李咏,调动全国精锐兵力五万,迎击段兰,报牛尾谷一箭之仇。击败段兰,宇文逸豆归孤掌难鸣,自会击破。段兰远远望见前方狼烟滚滚,料想自己的数万大军难以和慕容皝五万大军对垒,拔营而逃,慕容翰赶上前去,拦住说道:“慕容皝大军前锋甚锐,可以避其锋锐,绕到大军之后,寻找战机,万不可不战而退。”段兰急急摆手:“不可,不可,牛尾谷前,我要进攻,你却阻拦,现在,我要后退,你却要我进攻,看来你没安好心!”段兰不听,大军快速撤退回到了大辽。这边,李咏未及撤兵,被张萌包围,李咏战败被擒。慕容皝大军乘胜向北转战,宇文逸豆归没有料到段兰不战而逃,恨得牙根痒痒,丢弃大量辎重,向北一路败逃。封奕带领数千轻骑勇猛追击,在边境附近和宇文大军相遇,三千骑兵早就憋足了劲,牛角凄厉,马刀霍霍,几番冲击,将宇文大军冲的七零八落。宇文大军只顾逃命,哪还有心恋战,宇文逸豆归大败而逃。段辽见到段兰,非常生气,段兰把责任推到慕容翰身上,添油加醋说来一番,最后,他对段辽说道:“你我兄弟,必然同心协力,慕容翰心在大燕,非我族类,必生异心,万不可对他重用。”段辽听言,默默点头。

段辽屡次兴兵,没见大功,心有不甘,于是这次决定自己亲自前往燕国边境走上一遭。慕容皝击败了段辽、宇文逸豆归的联军,边境获得暂时的稳定,班师回朝前,预留下封奕把守边关,封奕在柳城西北方向的马兜山悄悄埋下伏兵。这边段辽进入燕国境内,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段辽正自得意,马兜山后,一声号角,封奕率军杀出,段辽手足无措,惊慌而逃,封奕挥枪将大将荣伯保刺于马下。这一仗,杀得段辽无家可归,段辽一路奔亡,投靠慕容仁而去。慕容翰自觉无颜回到燕国,只好一路向北,投奔宇文逸豆归。

宇文逸豆归知道慕容翰是位难得的将帅之才,他害怕慕容翰心生异心,但也不敢驱逐他,留下骂名,于是,让慕容翰在他这里当起了潇洒神仙。慕容翰提着酒壶,边行边饮,溪流之侧,高山之巅,危楼之上,林荫之中,慕容翰随处醉卧,且行且歌,放浪形骸。酒酣之际,慕容翰歌到:谁说人生为狂醉,至今狂醉为人生。却思今古圣贤意,唯有饮者留其名。岑夫子,丹丘生,不必今夕不畅饮,宝车将出慰众情。壮士豪情今犹在,天山英气猎猎生。卧听铁马思英烈,冰河夕阳汉怀萌。与君一饮箜篌断,邀月不闻我箫声。且随大漠江流去,早追汉帝望日隆。歌声传到宇文逸豆归耳中,宇文不以为意,笑着说:“狂人也!休得理他!”慕容翰愈发醉酒狂呼,披散发髻,浪迹天涯,兴致所致,跪倒在地,随处乞食。宇文国内都知道昔日英勇威猛、智谋超群的慕容翰成为酒中狂徒,成为一名废人,对他不再提防,更谈不上使用。其实慕容翰清醒的很,他走遍宇文的千里江山,何处可以藏兵,何处可以设伏,山川形势都默记在心。

慕容皝回到了棘城,棘城里的太学又热闹起来。慕容霸放学回来,婉玉扑闪着大眼睛听他讲燕王出征的战事。慕容霸讲的眉飞色舞,婉玉静静坐在他身边,听得津津有味。讲到动情处,婉玉靠近慕容霸,悠悠地说:“天下不打仗该有多好!”慕容霸伸出手来,缓缓抚弄婉玉柔顺的长发:“我是大大的男子汉,要保我们国家子民平安,我也保护你!”婉玉含羞向他莞尔一笑,向他靠的更紧。夏天过去,田野的庄稼一片金黄,山上的枫叶掩映的群山五彩斑斓。慕容霸骑上小马,进入山间的小路,两侧的林木郁郁葱葱,间或有水鹭从蜿蜒的溪流上飞起。一阵隐隐的钟声传来,大明道观已是离此不远。观主李凤道长盘膝坐在三清殿内,手执拂尘,长苒飘飘。面前展开仙师鬼谷子亲授的三卷天书,殿内的龙角神兽香炉里飘起阵阵异香。元始天尊手持宝珠,展目远视,灵宝天尊掌管阴阳,俯瞰众生,道德天尊羽扇麾动,气象万千。道长李凤遵从师命,离开云梦仙山,飘飘来至千里之外的燕国,在大青山里建起这座大明道观,静观世间风云变幻。他掐指一算,知道太阳之子慕容霸已经来至世间,今天就会亲临道观。一座如月小桥横跨山一座如月小桥横跨山间溪流之上,石板铺砌的小路两侧,松柏虬枝如龙,走过六十八阶台阶,就是大名道观的巍峨山门。慕容霸进得山门,迎面是灵官宝殿,四大元帅神像虎视眈眈,过得殿后,忽见一位道长道风仙骨,展转腾挪,身轻如燕,掌出似虎,抱拳如猿,倏忽之间,左手拂尘,右手一柄青光宝剑,拂尘抖动,剑光凛凛,院内卷起一阵旋风,树叶纷纷飘落满院。慕容霸心生好奇,不禁轻轻走进三清殿里,说来也怪,那三卷天书竟然自己一页一页翻开,将慕容霸引到书前。慕容霸看见书上出现“慕容”“大燕”等字,正要仔细观看,院里的李凤道长不知何时已经负手站在他的前面。李凤见到小小慕容霸,心中高兴,于是,开启了教导辅佐慕容霸之路。慕容霸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几年下来,已是学的兵书战法,对三韬六略、奇门遁甲、六阵八卦无所不精,更学习那大学、中庸、论语、策论,治国之道了然于胸。

燕王慕容皝收拾完段辽、宇文逸豆归,想起了盘踞辽东的慕容仁。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卧。东北的冬天,这几年异常寒冷,十一月刚到,室外已是滴水成冰。慕容皝在皇宫内,和谋士们围坐在火炉前,商议如何进行这场辽东之战。辽东下起了大雪,雪花飘飘扬扬,粉装的棘城如琼似玉,一片妖娆。阴云四合,鹅毛纷飞。慕容皝骑在马上,面色凝重,一袭黑色战袍越发衬托得他威风凛凛。司马高诩和他一起站在中军大纛之下,苍黄色的帐顶积了一层白雪,猛将张英护定中军。慕容评率领前锋呼啸而去。从棘城到平郭,要长途经过锦州、盘锦,慕容仁一路设下许多关隘,这次,慕容皝算定,慕容仁绝对不会想到燕军会从海上进逼平郭。为完全起见,他让慕容评派出小股部队从陆上进行骚扰,干扰慕容仁的视线。大雪依旧下个不停,慕容皝冒雪快速前进,来至昌黎以东,茫茫大海出现眼前。海岸上,海水被冻成了坐坐冰丘,海水不再喧嚣,变得分外宁静,冰面上已是厚厚一层积雪,几百里海面平展如镜。慕容皝指挥部队,小心翼翼在冰上行走三百里,跨过了渤海湾,登上海岸,慕容皝抬头大笑,天色已晚,在历林口扎下营寨。慕容皝命令留下辎重,明日一早,趁大雪纷飞,天色未明,包围平郭。慕容仁正在安睡,听得哨兵来报,燕军已经来到,距离平郭不足七里。慕容仁心中一惊,披衣坐起,但还是微微一笑:“不许忧虑,小股敌寇,让他有来无回!”召集人马,登上城头,远远望去,只见一面苍黄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燕”字。慕华皝骑马站在旗下,左有慕容评,右有张英,身后刀枪闪耀,兵马无数。慕容仁心中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慕容皝如天兵天将从天而降。紧急之间,命令慕容军防守城门,自己打开城门,在平郭城西北摆下战阵。慕容军站在城头,心潮起伏,慕容兄弟相争,已历三年,眼见慕容皝帅兵亲征,兵临城下,慕容仁已是在劫难逃,为大燕苍生而计,不如归降。慕容军命令军士打开城门,开门投降。这边,慕容仁正自和张英拼杀,忽听后方阵阵骚动,情知不好,拨马便逃,张英一见,拍马便追,慕容评弯弓在手,连射三箭,将慕容仁射于马下。段辽见事不妙,早早逃亡高丽。于是,慕容皝收复辽东,将辽东大姓家族迁往棘城。

燕王慕容皝的政权得到了稳固,这天,他的儿子们进入皇宫,为他祝寿,在大殿里摆下寿宴。乐师奏起燕乐,乐伶们翩翩起舞。慕容霸在人群里搜索婉玉,只见婉玉和她的父王一起在向燕王请安,婉玉愈发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如同出水芙蓉绽放在大殿之上。婉玉美目流盼,看向慕容霸,慕容霸心念微动,向她微微一笑。这时,寿宴开始,乐师们奏起国乐,恰是慕容霸熟悉的《阿干之歌》。慕容霸想起爷爷慕容廆的话语,心想,不知是否父王慕容皝想起慕容翰来。燕王慕容皝其实是真的在思念慕容翰。几年下来,他也知道慕容翰只是因为受到猜疑出走他乡,颠沛流离,没有做对不起国家的坏事,不时之间,还能帮上燕国一把。要不是慕容翰,牛尾谷之战,恐怕,燕国早就成为大辽的附庸。燕王低声吟唱: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归马不归。为我谓马何太苦?我阿干为阿干西。燕王派遣商人王车前往宇文部落,和宇文进行商品贸易,打探慕容翰的消息。

王车的商队装满衣服、鞋帽、香料、铜镜等北地稀罕的物品,在广阔的草原上到处游走。这天,商队来至扎勒,山坡之上,扎起几座营帐,牧民看护着在山上缓慢移动的群群牛羊。慕容翰穿着破旧的长袍,垂手而立,脚下的小包袱已是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王车和慕容翰早就认识,远远看见他,相对默默无语。慕容翰长苒飘飘,将右手曲放在胸前,向王车微微点头。王车眼中忽的盈满泪水。回得国来,王车急忙进宫见驾。慕容皝闻言长叹:“这是他想回来呀!”

王车的商队又一次进入宇文部落,这次他带来了燕王为慕容翰量身定做的一副弓矢。慕容翰身高力大,力挽三石强弓,一直使用加长的箭矢,号称神箭。王车来到扎勒附近,找个山坡,埋下弓矢,做了记号。慕容翰果然没有远离。王车派人悄悄跟着慕容翰,只见慕容翰晚上回到一座破庙之内,搬起条石顶住山门,在佛像前的香案上合衣躺下。王车打探清楚,将掩埋弓矢的地点写在纸上,包裹住箭杆,远远向庙内射去。慕容翰进入宇文逸豆慕容翰进入宇文逸豆归的营帐,军士们对这位酒仙早就熟悉,也就任他往来。慕容翰依旧喝的东倒西歪,酩酊大醉,狂歌不已。夜色阑珊,灯火微明,慕容翰在夜色中进入马厩,牵出两匹的卢战马,驶出军营,唤起还在沉睡的两个儿子,让他们合乘一匹战马,来至埋弓之地,取出弓矢,向柳城飞奔而去。天色将亮,兵士发现营门大开,急忙向宇文逸豆归报告,逸豆归派出轻骑一路追击。慕容翰两个儿子年纪尚轻,马术不精,眼见得身后烟尘大起,百余飞骑呼啸而至。慕容翰挽弓在手,将两个儿子挡在身后,扬声说道:“我早想回到中土,既然上的马来,就决无返回草原之理。以前,我只是装傻,武艺还在,不要逼我,否则,你们只能是自寻死路!”众兵士听得大言,哈哈大笑,纷纷提马向前,包围圈越来越小。慕容翰猛的一勒马缰,的卢奋起双蹄,长声嘶鸣,众人为之一凛,慕容翰缓缓说道:“我在贵国,居住有年,对贵国子民,很是眷恋。我不忍心杀害你们。这样吧,离我百步,将马刀立在地上,我如一剑射中刀身,你们就回去复命,否则,尔等尽可上前。”领兵头领跳下马来,解下腰刀,霍的一声插入土中,这边,慕容翰轻舒猿臂,拉开雕弓,搭上长箭,只听“嗖”的一声,一直燕翎羽箭不偏不倚正中刀环。众人相顾骇然,这等神射,要取众人性命只在须臾之间。领军首领回马便走,众人呼哨一声,向北疾驰而去。慕容翰看的追骑走远,调转马头,一路越过柳城,来到棘城。慕容皝早在皇宫摆下宴席,欢迎自家兄弟回来,兄弟几个互诉衷情,把酒言欢。

时光荏苒,光阴匆匆,时间到了公元三三八年,忽然从边关传来急报,赵王石虎亲率十万大军向燕国杀来。这正是:这方域内还未净,又见百姓遭灾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