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苻坚出逃五将山姚苌新平杀秦王

猛将杨定被擒，苻坚手下将士越来越少，何况长安城内的粮荒也是越来越加严重，苻坚心情沉重，来到王嘉居住的院落之内，王嘉正自静静坐在蒲团之上，闭目沉思。王嘉示意秦王坐下，缓缓言道：“谶书说‘帝出五将久长得’，并且歌谣也唱到‘五将山中驻帝王’，劝陛下暂且进入五将山中躲避。”苻坚一听，颇以为然，于是将太子苻宏唤来，对太子说道：“上天让我出城暂避。你要好好守城，不要与贼人争锋，我出的城去，从陇西筹集粮草，以解目前燃眉之急。”几天后，苻坚准备停当，几百名护卫保护着苻坚和张夫人、两个女儿宝儿、锦儿以及小儿子苻诜前往五将山而去。

五将山在长安西面，紧挨岐山。北极有五星，分别为太子星、帝王星、庶子星、后宫星、天一星，四颗星星紧紧围绕排在第二位的帝星，象征四方诸侯、八方百姓拱卫至尊无上的帝王。五将山的五座山峰正是暗合北极五星之势，古语云，五星岐山出帝王、天地元气在陕西。眼下，苻坚就是想得到苍天相助，来此借北极帝星的元气。后世人们为了避讳，将五将山改称莲花山，五座山峰仿佛佛祖将一朵洁白的五瓣莲花放置人间。苻坚来至五将山，住进帝星峰上的大殿之内，日夜朝拜帝星，以图早日寰宇清平。

在新平的姚苌知道了秦王苻坚来到五将山的消息，长安城池没有攻破，姚苌依然是按兵不动。内侍胡岗靠近姚苌，声音细细献媚道：“听说五将山山峰不高，并且无险可守，这可是擒住苻坚的大好时机，抓住苻坚，大王可就可以纵横天下了！”姚苌大嘴一张，哈哈大笑，大手一挥：“此计甚妙！”随即派骁骑将军吴忠带领数千人飞马赶往五将山。

吴忠领人一路来到五将山下，日近中午，山间一片寂静。吴忠将士兵散开，将帝星峰团团围住，慢慢向上爬去，将要来至山顶，吴忠让中军吹起号角，霎时，满山号角连响，军士们大呼连叫，山峰之间回声连连，仿佛百万大军忽然出现在五将山下。苻坚的数百军士一哄而散，各自逃命。苻坚坐在大殿神像前的神案边，身边剩下十几名贴身卫士，冷冷听着殿外的动静。苻坚镇静异常，神色自如，令厨师端上饭食，慢慢吃饭。吴忠领人靠近大殿，只见大殿正门大开，吴忠小心翼翼探头一看，略为迟疑，双手按剑走进殿内。苻坚不慌不忙将饭菜吃完，慢慢站起，昂身向殿外走去，身后的帝星神像还是一副悲悯天下的模样。

姚苌将秦王苻坚安置在新平城内的静光寺内。苻坚进入新平，暗自心惊，原来，多年以前就有童谣唱到：“河水清复清，苻诏死新城。”苻坚非常讨厌这些不吉之言，因此，行军打仗安营扎寨一定要避开含有新字的地方，命运兜兜转转，今天还是来至新城，这里必定是我龙升之地！姚苌内心惧怕秦王苻坚，派胡岗来见，胡岗在苻坚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大大咧咧说道：“图谶上说姚苌自有天命，天命难违，你要赶快交出传国玉玺！”苻坚冷冷说道：“小小羌人，也敢逼迫我堂堂天子！天运无极，你等岂可妄称天命！至于玉玺，我早已让人送至大晋，要想得到，痴心妄想！”胡岗悻悻而去，禀告姚苌，姚苌又把司马尹纬找来，让他劝说苻坚将帝位禅让。尹纬倒是对苻坚毕恭毕敬，委婉传达姚苌的旨意，苻坚轻蔑笑道：“禅位，那是古代圣贤之事，想姚苌这样的反贼，怎可进行禅位？”苻坚语气缓和下来，向尹纬问道：“你在我朝中担任什么职务？”尹纬回答道：“尚书令史。”苻坚闻言，长叹一声：“原来你是王猛王景略的副手，也是一名宰相之才，而我却没有发现你这样的人才，让你们为贼人所用，秦国灭亡，我难辞其咎啊！”苻坚这一番感叹，倒让尹纬双眼含泪，现在国家处处战火，生灵涂炭，想当年，秦王苻坚也是气吞万里如虎，百姓安居乐业啊！

苻坚在尹纬离去之后，犹自愤愤不已，想到自从姚苌归降以来，自己一直对姚苌委以重用，还让他担任最为荣耀的龙骧将军，不想今日竟是落到这个小人手里，苻坚越想越气，不禁破口大骂，一心求死。再说尹纬回到姚苌身边，一五一十告诉苻坚的态度。姚苌脸色越来越是难看，转身对胡岗骂道：“都是你这个小人，让我去抓苻坚，现在，我什么也得不到，可是如何收场！”胡岗紧走一步，靠近姚苌，附耳言道：“大王，苻坚身边的女人，尤其是那两个女儿可是娇嫩的紧！”姚苌本就好色，闻言眉色一动，心内大痒：“去！去！赶快为孤王将那两位娇娃取来！”

苻坚将姚苌大骂一通，不觉两眼带泪，将两位女儿一手一个揽进怀里，宝儿、锦儿本就出落得闭月羞花，此刻也是梨花带雨，哭泣的嘤嘤连声、花枝乱颤。苻坚心中大疼，伸手轻轻抚摸女儿娇嫩的脸庞，呢喃说道：“质本洁来还洁去，何必生在帝王家！”暗暗拔出身边短刀，将尖刀狠狠插进女儿身体，两个女儿身子一颤，双双歪到在苻坚怀里。苻坚将女儿身子放平，呆呆的将短刀放在案边。张夫人方才三十来岁，此刻也是肝肠寸裂，哭作一团，小儿子苻诜惊恐地扎进母亲怀里，不敢出声，张夫人解开衣襟....泣不成声说道：“儿子啊，再吃一口母亲的奶吧！免得黄泉路上受冻挨饿。”片刻之后，张夫人站起身来，抱着孩子向苻坚盈盈拜倒，垂目说道：“陛下，臣妾先走一步！”说罢，起身从案边拿起尖刀先将儿子杀死，然后一刀刺向自己胸口。苻坚双眼茫然，依旧呆呆坐在神案之前。

胡岗兴冲冲来至静光寺内，远远闻到阵阵血腥之气，一惊之下，推门而进，只见大殿之上，死尸横陈。胡岗吓得扑通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回来向姚苌报告。姚苌一听，怒火上升，厉声骂道：“胡岗，你这不死的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姚苌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叫到：“大胆胡岗，胆敢谋弑秦王，罪不可赦！将胡岗全家抄斩！”胡岗自作自受，落了个全家几十口，一同去了西天。姚苌随即让人来至静光寺内，在主殿前的大槐树上挂上三尺白绫。天近傍晚，天色突变，远处传来隐隐雷声，片刻之间，雷声隆隆，闪电如鞭，大雨倾盆而下，苻坚从容步出大殿，面色平静，刚毅如铁，在雷声、雨声之中一步步走到大槐树下，头上三尺白绫缓缓垂下。雷声大作，仿佛天公不忍见到人间如此多的苦难惨剧，要用雨水将人世间的污泥浊垢冲刷干净。有人看见，雨声之中，年方四十八岁的苻坚坐上战车，腾空而去。

姚苌将苻坚缢死后，草草将苻坚一家的尸体收拢一起，找个地方埋了起来，还不敢告诉世人此处乃是埋葬秦王苻坚之地，只在碑文上刻上“壮烈天王”。

后人来到新平静光寺内凭吊秦王苻坚，那颗大槐树已是枝虬纵横，冠盖一方。后人写诗言道：

血沃中原天人怨，

横空出世大秦王。

力驱群虏净寰宇，

平蜀定燕万民康。

淝水河边刀戈密，

五将山上恶鬼忙。

混一中原成旧梦，

常使英雄泪断肠。

苻坚被杀身亡的消息如同惊雷一样瞬间传遍三秦大地，秦军将士万分悲痛，到处摆上秦王的灵位痛哭祭奠。在长安城内的太子苻宏眼见守城无望，率领一家老小逃出长安，向东南逃去。苻宏现在是国破家亡，惶惶如丧家之犬，无人收留接纳，东躲西藏，逃进晋国，成为桓玄的幕僚。长安城内，百官纷纷逃散，各自逃命。慕容冲见到长安成为一座空城，纵兵进入城内，放任士兵大肆抢掠，一时之间，长安成为人间地狱，被杀的百姓不计其数。

古城长安东面的慕容垂却是加快了复兴大燕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