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此我惟一的愿望就是能够看见这台傀儡戏的重演,”维廉接着谈下去,“我恳求我的母亲,她也找合适的时机游说我的父亲,可是她的努力白费了。父亲的意思是,只有偶一娱乐对人才有意义,儿童和老人不懂得看重他们天天所遇到的好事。
“如果不是这场傀儡戏的创建者,也就是那秘密的导演者自己有兴致要重演一次,而且上演时在尾声里又添一个新的丑角的话,我们很可能必须等待很久,也许要等到再过圣诞节时才能再看到它。
“那是炮兵队里的一个青年军人,他多才多艺,特别精于机械,我们造新房子时,他在关键时刻帮了我父亲许多忙,也受过父亲的重谢。他要趁着圣诞节的机会向我们小家庭表示谢忱,于是给他的资助人做了一座他暇时所扎起、加了雕饰和绘画、装置得十分停当的小戏台当作赠品。就是他在一个仆人的帮助下亲自掌管这些傀儡,假嗓说出每个不同角色的话。他没有费多少力去游说父亲,父亲就出于友谊答应他朋友演出一次傀儡戏,以前他曾为了坚持自己的信条拒绝过孩子们的类似要求。总之,戏台又安置好了,一些邻家的儿童也邀来了,这出戏又重新演起来。
“如果说第一次演戏时我由于新奇和惊讶而感到欢悦,那么第二次演戏时所领略的就是因注意和研究而产生的极大的快乐了。现在我的愿望是要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傀儡自己不说话,我在第一次就已经说过了,但是为什么一切都这般巧妙呢?而且看起来真像是他们自己在说在动呢?烛光与人可都在什么地方呢?我越是想在同一时刻既做看戏法的又做变戏法的——在同一时刻我的双手既在变戏法,而我本人也当观众去享受这戏法幻境的快乐——上面那些疑团也就越发使我不安。
“这出戏闭幕了,人们预备演出尾声,观众都站起来,任意谈笑。我挤得离门近了一些,听里面嘎嘎作响,那是有人在拾掇布置。我揭起下面的毡子,从架子空间偷偷向里望。我的母亲发现了,把我扯回来。可是我却看见了他们把朋友们和敌人们,扫罗和歌利亚(任他们怎样称呼吧)都装到一个抽屉里,我这一半满足的好奇心也就得到了新鲜的养料。使我万分惊讶的是,我看见炮兵连长在密室里忙个不停。从此以后台上丑角不管把他的鞋跟跳得多响,再也不能使我开心了。我沉入深思,在这次发现以后,我是比从前更心安,也更不安了。知道了一些东西以后,我反而觉得我好像一无所知。我是有道理的:因为我缺少一个总体观念,而一切事物本来都与这一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