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深海 Chapter7
明明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高建林竟然还能保持客观的思维,铁石心肠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更主要的是他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停止对局面的分析,受益于与高层的一些接触,他看待问题的层次比别人似乎都要更高远一些。
他沉吟片刻,无比慎重的说道,“也不一定。如今的世界虽然已经不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模样,甚至可以说它不再是属于我们的,但也还不能算是安东个人的。如今的世界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状态之下,十分不稳定,但还有机会。”
陶行知虽然是个从来没有开过枪的办公室警察,但他毕竟也是这行的一员,当即以警察思维考虑问题,“高局是说,和安东抢夺世界?”
这个目标似乎诱发了陶主任年轻时的中二病,若是用奇奇怪怪的游戏世界观来衡量,倒是挺带感的。
“你能抢得过安东?”高建林冷冷一问,当即打破了陶行知偏离正道的幻想。
陶行知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他早已将各种途径收集来的信息都探究了一遍,除了得出“冰山世界广阔复杂”的结论之外,别的一无所知。别说是正面抢夺了,能不能窥探更多的秘密都是问题。
在陶行知颓丧的唉声叹气中,高建林又问,“投影归根结底是邵仲庭的成就,安东在投影的研发中做出的贡献其实并不多,那么在你们看来,安东做的最成功的是什么?”
“不着痕迹的使用投影。”
“无声无息的切换世界。”
陈路与陶行知各自发言,却殊途同归的表达了一致意见。
高建林显然也有同样的看法,不过他考虑的还要更深一层,“不被任何人关注,暗中完成壮举,的确是安东最成功之处。但物极必反,因为太成功了,这里面也藏有破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们也去复制安东的做法?”陈路似乎有些明白了。
“即使如今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坠入虚拟世界,但因为整个过程过于隐蔽,人们对此是无感的,就算每个人都已经命不由己,然而依然照旧生活。安东尽管可以操纵所有人的生死,但他并不敢做的太过火,一些极端事件只发生在小范围特定人群的身上。”
陈路接了一句,“阈值试验的对象。”
“没错。”高建林点了下头,面容却是相当沉重。尽管只是小范围发生的异变,但这些事都以案件的形式送到了他们警局手中,关乎生死,笔笔血泪,只要回想起来,他这个警察局现任局长便是一阵哀痛。
与愤怒。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高建林才继续,“当前的状况肯定不是安东能满意的。”
陈路重重点头。
安东那家伙与邵先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投影技术达成如今成就——将现实世界天衣无缝在在虚拟中再现,对于邵仲庭而言已然是达成了毕生心愿。可安东从来不是技术痴迷者,不管技术本身发展到怎样的程度,在安东眼中都不过只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
“所以冰山科技才会折腾那么多名堂,什么‘爱丽丝的迷宫’,我之前一直都很奇怪,无论怎么看,安东也不像是对娱乐行业感兴趣的那类人。”陶行知很快想到了这一点,网监正式介入事件调查,正是从迷宫游戏死人开始。
说来,谭西晨似乎早就发现了迷宫游戏的不同寻常之处,他甚至还做出了“游戏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建立某种秩序”的推断。
想到此处,陶行知忍不住面露菜色,思维速度比谭西晨慢上好几拍也就不说了,可就连结论也与那家伙相符,简直就像是跟随其脚步的小迷弟。
高建林不是小迷弟,他是顶头上司,可他自省一番便认定自己这个上司当的很不称职,今日他在这里说的话,有多少是得益于谭西晨的提示已经算不清了,更可气的是,有提示姓谭那小子也不肯好好说,非要让别人用尽手段旁敲侧击。
高建林总结一下,“除了爱丽丝迷宫,安东在全球范围还用了些别的手段,取得的效果都不差,只可惜规模都不大。不过,安东的难题正是我们的希望,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还懵懂无知,但我们应该庆幸,因为无知无觉,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真正成为冰山的附庸。”
“我们要把这些人争取过来。”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陈路无论如何也听明白了,可他还是心存疑虑,“当真能做到吗?”
陶行知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也眼巴巴的看着高建林,显然也要问同样的问题。
不怪他们如此急切,正如高建林所言,这已是唯一的机会。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和全世界、和全世界的人为敌,安东改变世界已然是不争的事实,这个时候若是选在站在其对立面上,勇猛是足够勇猛了,但却也是最愚蠢的选择。
背后掩藏的其实是一个相当简单的逻辑,既然正面刚不行,那么最聪明的做法便是改变局面,从细节入手,只要效果能够不断累积,或许真的能达成水滴石穿的效果。
放在当下的情景里,不就是要将愚昧的大众再拉回己方阵营吗?
人群的数量一旦突破某个值,必然的后果之一便是产生从众心理,也不知该说是可笑还是幸运,这种特性却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可即使有了救命稻草,也要有本事抓住才行。
安东依靠投影的力量扭转了人们的思想;安东牢牢掌控着投影的技术——两个既定事实摆在眼前,已经足以让人绝望了。
陈路忽然无比懊悔,“是我无能,这么多年都白费了,没能再制造一套投影设备。”
陶行知看了看他,尽管双方还远远算不上盟友的关系,可他还是忍不住同情这位老先生,“如今的情况与你做什么已经没有太大关系,投影到了安东手上,经过这么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邵仲庭的路数。”
很多研发项目都是这样,主持人的观念对于成果的走向有着无疑伦比的影响力。投影落到安东手中,不管一开始是颗怎样的种子,最后会开出怎样的恶之花都只在安东的理念之间。
旁人窥探不得。
更不要说复制出一座同样的“冰山”。
高建林却说,“也不用太担心,虽然我们没法复制出新的投影,但好歹还有一个现成的。”
陈路目瞪口呆,即使答案已然呼之欲出,他还是万般不敢置信,嘴唇抖了半晌才哆嗦出一句,“所以,谭西晨和苏可蓝潜入冰山核心,是要去盗用安东的投影设备?”
或者再往深里想一层,苏可蓝这些年潜伏在冰山之中,是否也是为了探究安东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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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核心地带,还是那个白茫茫空荡荡的房间。
苏可蓝今日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原来无所事事乃是时间最深的煎熬,她的感觉都被磨砺的异常麻木,这虽然也有好处,起码感觉不到饥饿,但伴随而来的更大问题却是她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判断。
又压抑着忍耐了一会儿,但效果并不好,苏可蓝终究还是抗不下去了,问谭西晨——许久没有开口的嗓音笼罩着一层沙哑,仿佛硬生生的从喉咙上刮下了干涸的血渍,“安东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打算把我们困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