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迷宫 Chapter18
“世界的真相,是什么?”谭西晨不得不问。
硬板凳坐久了实在不舒服,吴新海便往椅背上靠了靠,调整了下姿态,看起来更加吊儿郎当,“这我可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也不会在这里坐着了,我会成为金贵的S级,各方人马都抢着保护我的安全。”
S级?没想到会从这个人嘴里,在这样的场合下听到这个词语。
严格说来,谭西晨自己对所谓的S级是没有太多感想的,哪怕田云杰在笔记中将他本人视作唯一的S级,或许正是因为全无概念,所以也压根不认为这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如果不是将田云杰的笔记反反复复看过无数遍,弄不好他已经忘了这一茬。
“S级?”谭西晨微微皱眉,难道说今日机缘巧合,他能够从吴新海这里获得一个解释?
吴新海摊了下手,“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我那弟弟提起过,能感觉得出是非常特别的存在。”他这完全是“管杀不管埋”的做派,话题是他自己挑起的,可说到一半就不管了,丝毫也不管别人被勾起了多么重的好奇心。
谭西晨没有太纠结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即便对方信口胡诌,也只能接受,别说眼下算不得正式的刑讯,即使真的在市局的审讯室里,也不可能用什么暴力手段逼供。
况且,有些话不见得非要说出口才有意义。
提供一个关键点,能起到的作用或许更大。
原本谭西晨提出要见吴新海,也是为了别的目的,前面那些算是意外之喜,接下来才是正题,“吴新江之死,有什么内幕?”
这个问题应该是吴新海没有料到的,他讶异的挑了挑眉。
同样讶异的,还有玻璃墙外的法警,他不仅讶异,还相当愤怒。他又不聋,当然听的清清楚楚,谭西晨问的是“有什么内幕”,而并非“有没有内幕”,仿佛他笃定其间必有猫腻似的。
毫无疑问,他们法警也在猫腻的漩涡之中。
法警哪里还坐得住?哪怕是疾言厉色的吼叫一通,也必须在此时此刻站出来正名。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窜起,转向高建林就要告状——即便这位市局局长明显偏心自家人,他也必须这么做。
但是这一眼望过去,法警就是一愣。
高建林阴沉着脸,甚至可以说,太阴沉了,完全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经典诠释,相比较起来,他自己的这一点恼羞成怒简直都不够看。
高建林何至如此?因为他想起了张志宇。
老头子对此事耿耿于怀,一直到今天都还没有想通,为何一个没看住,居然让谭西晨单独见了枪毙吴新江的法警?
当然,谭西晨已然是有手有脚的成年人,也不可能拴在他的裤腰带上。高建林一直认为其思想成熟、作风稳健,否则当年也不会力排众议将刑侦队长的位置交到他的手上。可是,当面去质问人家法警是不是枪毙错了人,这是成熟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更要命的是,之前谭西晨只是怀疑毙错了人,而后来的调查证实了,当真毙错了人——尽管真相并非所谓公检法整个系统都被收买了那般恐怖,但这已然是个不可挽回的重大错误。
如今最妥当的处理办法就是……不处理。
因为,哪怕只是澄清,都会引起大范围的关注,真到了那种程度,光是为了赌注悠悠众口,都够喝一壶的。
本来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至少真正的杀人犯已经被逮捕归案。高建林都以为此刻可以告一段落,没曾想谭西晨又不打招呼的给他唱了这一出。
吴新海当然也听出谭西晨特别的措辞,似乎被勾起了几分兴趣盎然,“你怎么如此确定?”
“不算确定,但回顾你们兄弟的案子,我发现逻辑上有不合理的地方。”谭西晨坦诚,“是我的错,我把整个过程想象的过于理所当然。”
一旦有了讽刺的机会,吴新海便极尽嘲讽之能事,“谭队长客气。当时你可是用无懈可击的推理说的我哑口无言,不然,我也不会乖乖认罪。”说着,他还晃了晃手铐,以此来应证自己的戴罪之身。
“你认罪,是理所当然的,两条人命本来就是你所杀害。”对于原则问题,谭西晨半步也不妥协。随后话锋一转,“我所指的逻辑不合理之处,是关于吴新江为什么不亲自动手这一点。”
吴新海的脸色很不好看,阴恻恻的道,“说过了,我那弟弟太懦弱。”
的确说过,而之前谭西晨也接受了这样的解释。但时过境迁回头再想,他发现不对头,“懦弱的人会在向卓的手机里安装跟踪软件?懦弱的人会设法购买电锯?”
吴新海连语气都有些冲,显然极其不愿谈这个话题,“准备了那么长时间却不动手,不是正好证明他懦弱吗?”
谭西晨摇头,动作幅度不大,但意思却表达的分外明确,“吴新江做的这些杀人准备,都不是一蹴而就,单是准备凶器这一项,便要费很大的周折。我也不怕给你漏个底,直到今天,警方依旧没能查清电锯的购买渠道,吴新江肯定是用了一些隐蔽的手段,在我看来,都是为了干扰警方的调查。”
“那又怎……”
谭西晨不由分说的打断他,“当然,只会做计划,将计划制定的周密详尽,但是却不加以实施的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吴新江却不属于这一类。”
自己要说的话被对方抢了先,吴新海差点被一口气给活活憋死,用了浑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究竟要说什么?”
“很简单,我只是觉得吴新江的行为,前后过于矛盾。一个想方设法干扰警方的人,最后为何会老老实实等着警察上门去抓?”
停顿片刻,谭西晨又慢条斯理的添上一句,“况且,还有那通报警电话。”
关于电话的问题,以往数次交锋中已不止说过一遍,吴新海懒得再搭话,只是阴森森的盯着对方。
即便接下来是承认自己的错误,谭西晨的语调也没怎么变,偏慢的节奏,更显得从容不迫,“我曾经误会了,以为吴新江打那通电话,要么是受了你的威胁,要么就是被你蛊惑,站出来当了替罪羔羊。”
“本来就是这样!”吴新海大吼了一嗓子。他再也坐不住,腾的站起,就要向谭西晨扑过去,只可惜手铐和特制的椅子一块儿限制了他的行动范围,宛如被捕兽夹困住的野兽,佝偻着腰站在原地,只有脖子伸到最长,满面肌肉都在抖动,凶狠至极。
即使看不见,谭西晨也知道隔壁的法警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有所行动,他朝那边摆了下手,示意稍安勿躁。
“所以——”因为对方站了起来,谭西晨只能微微扬起脸,但他依然看着对方的眼睛,丝毫不落下风,“吴新江当这个替罪羔羊,是他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