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使

他说，我要去远行。

鹿远走的时候，留下他随身携带的笛子。在十六岁到来的最后一个月，他们相识、相恋。他没有对她说一句告别，他说他去远行，她信以为真。他说他去一个地方就回来，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漫长的等待中，她学会了吹笛子，却始终没有学会他吹的那首曲子。她去过许多地方，请教过许多专业人士，没有人会吹这首歌，也没有人听过。渐渐地，她有些绝望。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向日葵开出饱满艳丽的花，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独守空房的怨妇，等待让一束一束接连盛放的光阴迅速坍塌和萎缩，变成煎熬的代名词。

她梦见纯白的天使吹笛子。在梦中，她看到许多不可思议的景象，天使吹出的笛声和鹿远的一模一样，那些静止的生物仿佛活了过来，夜莺在唱歌，蝴蝶在跳舞，大树扭来扭去，花朵手舞足蹈……天使吹着吹着，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鹿远，看到她，伸出手，她开心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梦醒了。

她从储物柜里拿出笛子，细细擦拭，放在嘴边尝试着吹出几个音节，笛子发出低哑的声音。向日葵明亮而硕大的花盘向她垂下来，仿佛有生命力般，如同他曾经伸出的手……记忆交错，她记起他伸手牵她的时候，那一瞬间，她看到手腕上的刺青，一朵异化的向日葵，深褐色，寥寥数笔印在皮肤上，却是永久。

花盆落地，向日葵掉落在地上。她推门跑出去，一路狂奔来到他带她去过的秘密花园。夏日香气馥郁，树影婆娑，吹来阵阵微风。夜莺在湖边悠然地歌唱，远处山峦起伏波动，黛青色的山脚下盛开着蒲公英和胡枝子，在夜色的映衬下如同银白色的雾。一只蓝色鸟儿的影子从水上浅浅掠过，岸边的藤蔓摇曳身姿，如同在跳一曲优美的舞蹈。此时此景，她情不自禁地将笛子放在唇边轻轻地吹，奇迹发生了。

与梦中见到的场景毫无二致，她看见，纯白的天使吹笛子。月亮从碧绿的湖畔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