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马王堆遗址
“50年前,长沙镖子岭。”
小说《盗墓笔记》开篇的第一句话,就把整个故事背景放在了长沙。很多人会疑惑,中国有那么多古城、古都,西安、洛阳、开封……南派三叔为什么偏偏选择了长沙呢?
其实在中国的历史上,除了北方的洹洛地区,也就是现在的河南洛阳一带之外,长沙也是盗墓最活跃的地区之一。考古学家商承祚先生在《长沙发掘小记》中就写到:“解放前,长沙盗墓甚炽。”盗墓小说中经常提到的“土夫子”,最初指的就是长沙地区以贩卖黄泥为生的农民。这些“土夫子”平常靠挖地里的黄泥售卖来维持生计。时间一久,或许就碰到古墓,挖到宝贝了。他们发现,用这些宝贝换取的收益要远高于挖泥土,因此一部分人干脆以此为业。长沙一带的盗墓之风由此盛行。
不过,在这个“十室九空”的地方,偏偏有一个墓葬侥幸成了例外,它被考古人员发现后,发掘出的文物数量之多,保存之完好,震惊了全世界。更为重要的是,墓中还出土了一具“千年不腐”的“女尸”。
这个墓葬,就是闻名世界的马王堆汉墓。你知道马王堆汉墓是如何被发现的吗?墓中那些出土的文物,又能够告诉我们哪些有趣的故事?这一次,我们就从这座令世人震惊的墓穴被发现说起,回到最真实的发掘现场,去一探究竟。
● 围观考古现场:神秘的“火洞子”
长沙市东郊距离市区四公里的地方,有两座小土丘,远远望去就像马的鞍具,所以当地人就把这里叫做“马鞍堆”。再后来,慢慢被误传为了“马王堆”。当时还流传着一种说法:这块地方是马殷的家族墓地。这马殷,是何许人也?
根据史书的记载,马殷字霸图,是五代十国时期南楚的开国君王,他早年以木匠为业,后来从军入伍,机缘巧合之下,官位步步高升,并慢慢消灭了湖南境内的多股割据势力。到了五代十国时期,在湖南境内建立了南楚。马殷在位期间,不兴兵戈,保境安民,所以非常受当地人民欢迎。
后世相传,马王堆这两个大土丘,就是马殷和他儿子马希范的墓地。甚至许多地方志上也有相关的记载。比如光绪年间的《湖南省通志》中的《善化县志》就记载了“马王堆”这个地名,还表明了具体的方位:“马王疑冢,在县东南五里,楚王马殷筑。”人名、地点样样齐备,非常详细。而巧的是,这善化县在清代光绪年间,就是湖南省的省会,也就是今天的长沙。
《善化县志》作为权威的县志记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标明了马殷墓的地理位置,以长沙地区盗墓风气之盛,自然有“土夫子”打起来了主意。
据说,以前有个叫谢晓初的“土夫子”盯上了这个地方,他和另外一个“土夫子”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来到了这里,刚开始没挖没多久,突然变天了,一个雷劈了下来,瞬间就把边上的几棵大树给劈断了。要不是他们正好在盗洞内,估计也在劫难逃。
干这一行的,虽说天不怕地不怕,经常和死人打交道,但要真的遇上这种事情,也是非常迷信的。他们就觉得,这是老天爷给的警告。这墓,万万挖不得。于是他们赶紧钻出洞,匆匆将土填回去后,就灰溜溜地跑回了家,并在盗墓圈内散布说,这墓千万挖不得,不然会遭到报应的。
其实,如果当时谢晓初能够不信邪,继续往下挖,说不定马王堆就提早跟世人见面了。可是,历史没有假设。马王堆真正被世界所认识,要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初。
1971年,中苏关系紧张。未雨绸缪,长沙市政府决定在马王堆挖一个大型防空洞,用作战时伤病员的救护所。当时选择了两个位置,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开挖。洞挖到地下十几米的时候,战士们发现此时挖出来的土,赭红中夹带着一些白点,而且越往里挖土质就越硬。好不容易挖穿了这一层红土,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一层白膏泥。
所谓的“白膏泥”,其实就是黏黏的泥土,它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密封性特别强。我们知道,墓葬其实是关于土的艺术,古人为了保证自己死后之所不受侵扰,除了会在墓葬内设置机关外,还会在土里做文章,用一些特殊的泥土来填充墓葬。很明显,如果某个地区地下存在古代墓葬,那么它的土质土色肯定会和周围自然生成的泥土有所区别。
毫无疑问,这红土层和白膏泥层,肯定是人为制作的、专用于埋葬死人的泥土。不过,当时负责挖防空洞的战士们可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他们只是觉得这些泥土以前未曾见过,仅此而已。
挖着挖着,突然间洞里倏地冒出了一股凉气,这股气体碰到照明用的蜡烛,“轰”的一声就燃烧了起来。吓得工人赶紧用泥土把火扑灭了。惊魂未定的工人们不禁好奇,地下到底藏着什么?为什么会出现“鬼火”?
这个消息传到了湖南省博物馆。专家们根据当时情况的描述,初步判定,这应该是一个“火洞子”。
“火洞子”其实是当地“土夫子”对其中一类墓的称呼。长沙一带的古墓,喜欢用防渗性好、密封性强的封土,随着时间的流逝,如果古墓没有被破坏,整个墓穴就处在相对缺氧的环境中,里面的随葬品,比如衣服、食品等有机物,会慢慢分解,从而产生一种可燃性的气体——沼气。当墓打开后,沼气一遇到火种,立刻就会燃烧。所以,这种墓被形象地称为“火洞子”。
据说,在新中国成立前曾经发现过七八个“火洞子”。而且,一般发现“火洞子”,就暗示着这个墓葬大概率保存完整。因为只有未被盗掘的墓葬,墓的沼气才不会泄露。
不过新中国成立后,虽然在长沙发掘的墓葬少说也有几千座,但就是没有一座是“火洞子”。所以这次马王堆发现了“火洞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一件令人兴奋和期待的事情。
考古人员们到现场勘探之后,根据土质和地表凸起的情况断定,这很有可能是两座规模很大的汉墓,于是当机立断,开展了抢救性发掘。专家们把已经暴露的这一座墓葬命名为一号墓,另一座墓葬称为二号墓。
1972年初,一号墓正式发掘。发掘工作开始没多久,考古队员们就发现了很多个盗洞。不过所幸的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些盗墓贼在挖到一半的时候都没有继续往下挖了(这大概就是我们之前提到的盗洞)。
再往下,就是我们前面说的白膏泥层。有考古队员居然在白膏泥中挖出了新鲜的树叶。起初,大家认为,这几片绿叶可能是从墓口的地面飘落下来的,可是再往下挖,鲜嫩的绿叶不断从白膏泥中涌现出来,而且还发现了当时被遗弃的竹筐。大家这才恍然大悟,这些绿叶很可能就是当年建墓的时候遗留下来的,因为混杂在密封性极强的白膏泥中,即使穿越了千年,依旧鲜嫩如初。
这一发现让考古队员们兴奋无比,填土中的小树叶尚且保存如此完好,那么,墓主人的尸体是不是也没有腐烂呢?
● 古代也有猝死?
发掘工作继续往下进行,终于见到了墓坑底部的椁室。椁室里外一共四层,长四米多,高一米五。这个体量,在中国考古史上已经十分罕见了。
大家都知道,墓主人就长眠在这椁室之中。但谁都不能肯定墓主人的保存状况怎么样。为了稳妥起见,考古队员们先将棺材内的随葬品都一一取出,然后小心翼翼地揭开每一层棺材盖板。当第四层棺材盖板被打开之后,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众人。
墓主人安静地浸泡在无色透明的棺液之中,身上盖着两件丝锦袍,穿着麻布单衣和丝锦袍,脸上还盖着酱色的锦帕;双手双脚被丝带系了起来,同时,全身被18层丝、麻衣衾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当墓主人的面容终于缓缓露出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她是一个女性角色,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但皮肤仍旧是淡黄色的,按下去甚至还有弹性;部分关节还能够活动,简直不像一具古尸。
你很难想象,一具在地下埋藏多年的古尸,竟然可以保存得如此完好,仿佛时间在这个空间内静止了,所有的等待只为了这一场古今的对话。
经过现场简单的防腐处理后,女尸被立即送到了湖南省医学院。经过解剖发现,女尸生前可谓是病魔缠身,同时患有动脉粥样硬化、冠心病、多发性胆石症、日本血吸虫病等。有趣的是,医生还在女尸的肠胃中发现了约138颗半形态饱满的甜瓜籽。
既然女尸生前患有多种病,那么她究竟是如何死的呢?首先,根据解剖的情况,女尸的脖子上没有绳子的勒痕,全身也没有机械性的损伤,所以就排除了上吊自杀、被人袭击致死等原因。而根据在肠胃中发现甜瓜子这一情况来看,死者在生前应该还可以从容地进食。那么,女尸很可能是因为某种急性疾病的爆发而突然暴毙的。
最终,学者们作出了这样的推测:在死者的最后一天,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导致她出现了巨大的情绪波动,促发了冠状动脉强烈痉挛,造成心律紊乱心跳顿停而死。说得简单点,就是冠心病发作猝死了。
看来,猝死还真是古皆有之,并不是咱们现代人的“专利”。
● 女尸身份之谜
如果大家熟悉考古学的“套路”,应该会知道考古学家此刻最关心的两个问题:第一,墓葬的年代是什么时候?第二,墓主人是什么身份,是否真的如民间传说的,这就是马殷的家族墓葬?
这两个问题,都是比较纯粹的考古学范畴的问题。一般来说,每一朝代的墓葬形制和墓葬习俗,都会有所区别,所以我们只要将马王堆墓的形制和其他已知的墓葬进行一个比较,再结合出土的随葬品,大概就能知道墓葬的年代了。至于墓主人身份的确认,以墓葬中随葬品的丰富程度,里面肯定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再结合史书、历史典籍的记载,大概就能确认墓主人的身份了。
经过考察,几乎所有的专家都认为,这是一座西汉早期的墓。从墓葬形制和做法来看,这座墓为长方形竖穴墓室,带斜坡墓道,而且木椁周围先填木炭,再填白膏泥,最后用“五花土”夯筑,这种做法,具有典型的西汉墓的特点。墓中出土的陶器、漆器造型,也都和已发现的西汉墓中同类器物相同。
更为重要的是,墓中发现了泥“半两”和泥“郢称”,却偏偏不见“五铢钱”。在中国货币史上,五铢钱始于汉武帝元狩五年,而在汉武帝之前的汉初时期,墓葬里多出泥“郢称”和泥“半两”。所以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马王堆墓的年代在汉武帝之前。
与此同时,考古学家们在墓葬中发现了一个奁盒,里面藏了一枚角质印章,上面写了“妾辛追”三个字。这就直接证明了,墓中的女尸就是这个叫“辛追”的贵妇人。但是考古学家翻遍了史书,也没有发现“辛追”这个人的任何记载。她是谁,她的墓葬规格又为什么有如此高的等级?
谜底的解开,还要等到二号墓的发掘。遗憾的是,二号墓不像一号墓那样保存完整,它整个墓室是塌的,里面充满了淤泥和积水。但考古工作人员没有放弃,他们小心翼翼地对墓室内的淤泥进行了筛选和清理,希望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最终,在淤泥中意外地发现了三枚印章,上面分别刻着“长沙丞相”“轪侯之印”“利仓”字样。马王堆女尸的身份之谜,终于得以解决。
翻阅《史记》和《汉书》等史料,我们发现,利仓是西汉长沙王丞相,早年随汉高祖刘邦征战天下,后来被封为轪侯。《史记·惠景间侯者年表》中记载:“轪国,汉惠帝二年四月庚子封长沙相利仓为侯,七百户。”而辛追,就是轪侯利仓的妻子。
● 千年女尸不腐之谜
不过,比起墓主人的身份,可能大部分人更加好奇,这具女尸究竟为什么能够历经千年而不腐呢?
很容易想到的一点是,当时埋葬的时候,尸体是不是被进行过防腐处理?这并不是空穴来风,最有名的埃及木乃伊,就是防腐处理的产物。而我国古代也有很多关于尸体不腐的记载。举个例子,《晋书·愍帝记》中记载了这么一件事情:
(建兴三年)六月,盗发汉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太后面如生,得金玉采帛不可胜记。时以朝廷草创,服章多阙,勑收其余,以实内府。
薄太后的陵墓是在建兴三年,也就是公元315年被盗的,而薄太后死于汉景帝二年,也就是公元前155年。这其中相隔了将近500年,但是被盗时,薄太后依然面容如生,我想尸体应该是经过了一些防腐的处理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文献记载终归是流于纸面,不可尽信。对于辛追女尸的研究,还是要依靠科学手段。
首先,研究人员对棺液进行了检测,发现pH值非常高,这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可以抑制细菌的繁殖与生长,但是效果微乎其微,仅仅相当于我们平时说的消炎功能,离不朽的功能还有一定距离。
后来,研究人员发现,女尸之所以能够保持不朽,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这里独特的墓室结构。马王堆汉墓是一个竖穴土坑墓,从坑口到坑底大约有16米深,如果算上外面的封土,那就有20米深了。而棺椁就放在了这地下20米深的墓室里,周围有厚约半米的木炭层,这些木炭大约有一万多斤,它们能够不断吸收空气中的水分。而在木炭层的外面,就是一米多厚的白膏泥层。白膏泥黏性好,密封性极佳,可以起到隔绝作用。棺椁被这样一层层地包围,几乎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封闭空间,外面的物质极难进入,而内部就可以一直处在恒温、恒湿的状态。这是女尸能够保存下来的最为重要的前提,也是决定性的因素。
● 马王堆中的饮食文化
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无论在哪个朝代,吃饭都是一件很普通却很重要的事情。透过饮食,我们甚至可以一窥当时的社会面貌和精神内核。著名的考古学家张光直就曾经说过:“达到一个文化核心的最佳途径之一就是通过它的肚子。”
但是,饮食这件事情,或许是太过于日常,在正史中反而缺少系统的论述。这个时候我们就得依靠考古发掘了。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文物中,不仅有大量精美的食器具,从云纹漆案到彩绘漆奁,还有大量的食材实物,从各种主食到调味酱汁,甚至还有菜单这类文字资料作为佐证,可以说是对汉代饮食文化多方位的呈现。那么,我们就从马王堆汉墓开始,聊一聊汉代人是如何面对吃饭这件事情的。
现在我们吃饭,基本上采用的是围桌聚餐、同盘而食的形式,也就是所谓的“合餐制”。一大堆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可以方便交流感情,尤其是在特殊的场合,可以突显热闹的气氛。但是很多人会觉得合餐制非常不卫生,一堆人共享食物,那岂不是每个人的细菌也都“共享”了?于是有人倡议,采用国外的分盘而食,人各一份的“分餐制”。如果我们熟悉历史就会发现,这所谓的“合餐制”,出现的时间其实并不久远,也就一千年时间左右。而“分餐制”并不是外国人的专利,至少在汉代的时候,我们的祖先,用的就是地道的“分餐而食”。
南北朝的时候,有一个大孝子叫徐孝克,有一次他陪陈宣帝宴饮,不曾动过一下筷子,可是摆在他面前的佳肴却莫名其妙地减少了。原来徐孝克自己舍不得吃,而是偷偷地把食物藏在了怀里,带回家孝敬母亲去了。皇上知道这件事后大为感动,下令以后筵席上的食物,凡是摆在徐孝克面前的,他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带回家去。这个故事的主题虽然是在宣扬孝心,但也可以从侧面看出来,当时采用的是“分餐而食”,不然怎么能够允许徐孝克拿食物回家呢?
这分餐制的形成,其实与当时人们的起居方式有很大的关系。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现桌椅等高足家具,人们是直接坐在铺在地上的席子上的。甲骨文的“坐”字,就是一个人跪坐在一张编织的席上,非常形象。而我们现在常说的“筵席”,其实就是当时规定的正统坐具;“席”指的就是柔软的草,而“筵”字是“竹”字旁,质料更加结实,用来铺地,上面陈席为座。
这样的一种起居方式,也就决定了你吃饭只能在席子上进行,不可能一堆人围坐在一起共享食物。所以那个时候人们吃饭,首先是席地而坐,面前摆一张低低的小食案,案上再放着一套食具,如果是比较重的食具,就直接放在席子外面的地上。《后汉书》里面记载了一个故事,隐士梁鸿和妻子孟光非常恩爱,每次梁鸿回家,孟光为他准备好食物,然后将食案举至额前,捧到丈夫面前,以示尊重。这就是“举案齐眉”的故事。这说明当时的人们确实是把食物放在案上的,而且食案不会太大、太重,一般仅限一人使用,所以即使是妇人也能轻易举至额前。
马王堆汉墓的出土,将这些史书中的故事都具象成了实物。我们在墓中发现了两条竹席、四条草席,发现了六件匕,还发现了长条形的漆案,上面五个小漆盘,一个漆耳杯,两个漆卮,漆盘上还放着一双箸。这很可能就是当时贵族用餐的标准配备。
如果我们来细细分析这些餐具,就会发现汉人饮食的更多细节,比如说,卮是用来盛酒的杯子,为圆筒形,边上有一个把手,跟现在的马克杯有点类似;耳杯则是用来饮酒的器皿,一般上面会写“君幸酒”三个字,代表着“请君饮酒”的意思。这两个器物配合,大致可以反映当时饮酒之风的盛行。《汉书·食货志》中提到:“百礼之会,非酒不行。”又说:“酒食之会,所以行乐也。”无论是日常宴饮还是婚丧嫁娶,都离不开酒,酒的需求量可以说是非常大了。
在汉代,很多名人都是好酒之徒,而且往往以此为荣。比如说东汉著名的文学家蔡邕,就曾醉卧途中,被人称之为“醉龙”;汉末三国时期的名士孔融,相传是孔子的二十世孙,也十分爱喝酒,经常说“坐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吾无忧也。”
除了漆卮、漆耳杯这些饮酒器具之外,马王堆汉墓中还出土了许多盛酒的大型器具,比如说漆锺2件、漆钫4件等,它们的底部分别书写了“石”“四斗”等计量单位,而且器身内还尚存酒类沉渣。根据研究,仅仅这6件酒具,它的容量就达到了70多升,可见当时酒的需求量是多么旺盛。
箸和匕一般是作为进食餐具配合使用的。“箸”,其实就是筷子的古称。明代陆容《菽园杂记》中说,当时民间有一些避讳的风俗,尤其在苏州地区为甚,因为“箸”与“住”“滞”字音接近,而行船讳住,所以就取了反义“快”字,因为“快子”多用竹制成,最后就变成“筷子”了。“匕”可不是我们现在说的“匕首”,而是餐匙。马王堆出土的匕由簸箕形的斗和长柄两部分组成,全身髹漆彩绘,样子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用的勺子。古人进餐的时候,箸和匕分工明确,《礼记·曲礼上》中说:“饭黍毋以箸……羹之有菜者用梜,其无菜者不用梜。”梜也就是箸,所以说,箸是用来夹菜食的,匕是用来食饭的。虽然我们现在吃饭的时候仍同时使用勺子和筷子,但是它们各自承担的职责却发生了变化。勺子不像古代那样专用于食饭,而是主要用于盛汤;筷子也不仅是夹菜的专用工具,它既可以夹取食物,也用于食饭,与“饭黍毋以箸”的古训完全背道而驰了。
我们再来聊聊汉代的烹调方式。现在我们炒菜做饭,主要是用油炒、煎、炸等方式,但是在汉代的时候,油炒的方式并没有推行开来,人们用得最多的是将肉物菜料一锅煮的方法,这也就出现了“羹”这样的食物。《说文》中“羹”的解释是“五味和羹也”,意思是说羹是五味调和成的肉汤。我们现在也喝羹,但在古代,羹的重要程度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汉代著名的经学家郑玄就称羹食为“食之主也,自诸侯以下至庶人无等”。西汉的开国皇帝刘邦,还创造了一个与羹有关的成语:分一杯羹。当时楚汉争霸,项羽抓住了刘邦的父亲,扬言刘邦不投降就杀了他父亲炖成肉羹吃。刘邦回了一句:“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
从马王堆墓出土的遣策中,我们发现羹的用途和种类非常之广。所谓的“遣策”,就是当时丧葬时记录随葬物品的清单。所以但凡记录在册的,我们都有理由相信这些食物是当时常见的,并且是墓主人喜爱的,不然不可能成为随葬品。在遣策中,常见的羹就有夸羹、白羹、巾羹、逢羹和苦羹五大类。而这五大类,又可以细分成很多种,比如说巾羹就是指加了芹菜的肉汤,遣策中列了有狗巾羹、雁巾羹、鲫肉藕巾羹等等,可以说是五花八门,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汉人对羹的喜爱程度。
由此可见,吃什么、怎么吃,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色,它总是在不断地变化,我们现在奉为传统的东西,可能在古代则是另外一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