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挖角
“五哥。”“五哥儿再见。”“慢走五哥儿。”
小五子走出后台，一路上遇到的鹏程社班底们都亲切的和他打招呼，却是以前他从没有过的待遇。
《捉放曹》里的捕快让赵小五一夕爆红，许多人在说起《捉放曹》时都会记得里面有一个歪嘴的丑角儿。
开箱演出的第二天，白鹏飞便拿了一份新合同来找他，合同中把赵小五聘为鹏程社的搭班艺人，每场戏包银八百文。
白鹏飞也是没想到赵小五的演出居然那么受欢迎，连忙给赵小五提高了待遇。
赵小五过去只是一个每月拿二两宝钞的小学徒，他不认识字，听别人读出这份合同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鹏飞对他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询问赵小五是否接受，赵小五连忙点头，按下手印，离开后台时脑子都是懵的。
这两天赵小五过的无比轻松，每天只要演一场戏，拿到八百文钱就能走人，而且白鹏飞还许诺他以后会给他更多戏份，赵小五不由得对自己的未来万分期待，对于教会他演赵四，给了他这份合同的白鹏飞更是十分感激。
“小五，走，吃酒去。”赵小五走出后台，魏丑儿一下迎过来，和他勾肩搭背。
魏丑儿现在不怎么排戏了，因为他善交际，白鹏飞有意培养他做检场和前台管事，每天魏丑儿只是在前后台忙来忙去的。
自从赵小五火了之后，魏丑儿特意讨好他，常和他拉关系，一起出门玩耍，因为魏丑儿脑子活，知道的好玩地方多，赵小五倒也乐意同他一块出门。
赵小五歪着嘴笑道：“咱们哪里吃。”
“你定么。”魏丑儿笑着说。
赵小五也是刚刚过上想下馆子就下馆子的日子，心里自豪又庆幸。
他说：“都说瓦舍外郑回回家羊肉锅不错，只是我从没去过。”
魏丑儿道：“那便那儿吃。”
两人勾肩搭背的从勾栏后台走出，来到不远处的郑回回食铺，魏丑儿去点菜，赵小五则坐在位置上等着。
这时他身边突然走过一个中年人。
“赵大家？”
赵小五转头看过去，见那人三四十年纪，肥胖身材，戴着一领四方平定巾，身穿锦缎夹袄，看模样便是个做生意的小老板。
从没人叫赵小五做“大家”过，赵小五一时还不适应，愣道：“你是叫我么？”
那人笑道：“正是叫的赵大家你呀。”他说着指指自己道：“我叫王平安。我也是开戏班的。我的班子叫安平班。”
安平班，赵小五从没听过，看看王平安一副土财主的打扮，猜想这安平班多半是小地方的班社。
果然，就听王平安道：“我们班子在昌化，海宁，於潜，义乌一代颇有名气。”
“赵大家，你的《捉放曹》演的真是好。”
赵小五连连道：“不敢，不敢。”
“赵大家，我看了你好几天的戏，实在喜欢，不知你能否赏脸来我们安平班搭几出戏？”
此言一出，赵小五一下警觉，他现在是鹏程社的搭班艺人，合约结束前再去搭别的班社是行里十分犯忌讳的事。
王平见他脸色犹豫似要拒绝，连忙道：“赵大家，王某确实是喜欢你的戏，你若来我们班社，我给你一场戏二两如何。”
赵小五听得不觉心跳加快。
一场戏二两，这可是红角的待遇，他过去也多少次梦想自己能成红角，这个梦想成真的机会现在却一下近在眼前。
只是……赵小五想到白鹏飞对他提点之恩，而且他现在也和白鹏飞签着合同，赵小五不禁犹豫。
这两天，鹏程社的《捉放曹》大放异彩，许多人都看上了《捉放曹》的班底。演曹操的常山野他们不敢去挖，演陈宫的白鹏飞更是鹏程社班主，挖也挖不来，所以王平安就把主意打到了同样表演出彩的赵小五身上。
他不在乎赵小五以后的发展，只是想趁着他还有热度，赶忙给他排几出戏，能挣一笔快钱。
赵小五却不知道这些，他心中十分纠结。
他还完全没有串场的能力，平心而论，白鹏飞给他每场戏八百文算是很公平的价格了。而且白鹏飞对他的照顾，接受他一个嘴歪眼斜的人进入班社，还亲自教他怎么演赵四，赵小五心里也十分感激。他的赵四这个人物完全是在白鹏飞的指导下塑造的，如果离开了赵四，他在丑角的功底上并没有那么强。
很多外行人想不到，自古以来，戏班里各角色中其实是丑角的地位最高。传说这是因为唐明皇创建梨园行时，自己扮的就是丑角，所以留下了这个传统。而真正的原因是，戏班中的丑角表演往往起到调控场中气氛的作用。
当其他演员演完一场戏，下去换装时，舞台上不能空着，这时就会有丑角登台，或是讲笑话，或是像主持人一样用诙谐的语言为观众解闷。某种程度上，整个舞台气氛的衔接和维持都要依靠丑角的把控，这才是丑角地位高的真正原因。
可一旦想到，只要他现在点头，签了合同，他就算成角儿了，直接实现人生理想。这个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
一番思索，终于还是对于鹏程社的感情占了上风，赵小五道：“王班主，我并不打算离开鹏程社。”
说出这话时他的心里都在惋惜。
王平安忙道：“赵大家，我们可以再商量，钱的数量我们还可以再加。”
赵小五虽然心中不舍，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还是摇头道：“王班主你给二两宝钞一场已经十分丰厚，只是我们的白班主对我有恩，而且，我的艺儿也不值那些钱。”
王平安见他态度果断，显然已经拿好了主意，也只得讪讪起身。
“菜来了！”王平安离开时，魏丑儿正好也端着一鼎羊肉锅走回，赵小五连忙做出没事发生的样子，笑着和魏丑儿开始吃饭。
吃完饭，魏丑儿送赵小五回家，看着赵小五坐着滑竿走远，魏丑儿的一张笑脸却突然消失。赵小五却是没注意到，刚才他和王平安说话时，魏丑儿就在不远处站着。
鹏程社里，白鹏飞在听着魏丑儿的汇报，默默点头。
他早能想到会有人来挖角鹏程社的艺人，不过赵小五的表现倒是不错，有继续培养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