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戏班很贵
春鸣社文会后，一首《临江仙》悄然在临安城中传开了，并且渐渐随着临安的文人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对于《牡丹亭》的作者能写出这样的好词，众人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感觉，至于所谓《牡丹亭》是抄袭而来的说法，本就是几个文人私下的怀疑，还没传开，就伴随着《临江仙》的出现悄然消失了。
大家都在说着临安又出了一个曲家、才子，还有许多人也知道了白鹏飞其实是个乐户。对于这个乐户才子，感叹者有之，惊讶者有之。
还有一件事也是悄然发生的，那就是明年春天进京殿试的学子中，程宁甫的名字消失了。
这消息虽然突然，但也并不出人意料，程宁甫本来就是因为文采上超出许多人，所以才被临安的世家大族支持去进京跑官的，毕竟京城里许多王公贵族都是爱好曲艺的，这样一个才子天生适合混入他们的圈子。
但自从《牡丹亭》出世，像是在平原上升起一座高山，程宁甫这等原来看着出挑的人物，在《牡丹亭》面前也就变成高山下的小小丘陵，他的戏根本没人看。
如果白鹏飞的名气被毁了，他或许还能出头，但现在白鹏飞的《牡丹亭》名扬天下，程宁甫自然就无关紧要了。
《牡丹亭》的戏本已经传到京城，已然引起小范围的追捧。而程宁甫等作者，在大都根本没几个人想得起他是谁。
江南豪门自然就没必要把大笔钱财丢到程宁甫的身上让他北上求官，于是默默回乡也是正常。
在春鸣社的文会后不久他就独自回乡，程宁甫出身江南儒户，家中并不富裕，回家乡之后大概也只能做个塾师或者地主家的门管先生，反正临安的文坛里是很难再见到他了。
白鹏飞从洞霄宫回到家没过几天，张春望便找上门来，亲自为自己在洞霄宫的表现道歉，两人还要合作挣钱，白鹏飞自然大度的表示没事。
《牡丹亭》的中册面世了，不出所料再次热卖，在临安三天的销量便破了一千册。
让得知消息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是一个从没有人达到过的数字。
有人计算《牡丹亭》的印数，已经达到七千多册，按扣除成本四六分账，白鹏飞光版税便已入账三百两，一个剧本的收入便让他跻身大家之列。令得无数底层文人羡慕。
当然，许多人也发现了《牡丹亭》能卖的这么便宜的原因是一家叫白家书坊的印书社，居然能以一钱五分的价钱承印五万字的书籍。这成本还不到别家书坊的三分之一。
虽然有人猜想白氏书坊和白鹏飞的关系，但因为张春望等人没有透露更多细节，所以多数人还是认为两者都有个白字不过是巧合。
白鹏飞也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他这才发现白氏书坊掌握的印刷术似乎比他想象的招来了更多的注意。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不会给书坊起这个名字。
好在众人没弄清书坊底细，不知道书坊背后的是否站着什么大人物，所以一时还没人动手。
这几天，白家书坊也开始接一些外面的项目。
以一本一钱的价钱帮一位书商印起《白氏长庆集》。当然并不是三千多首诗的原本，而是一个摘抄本，但也收入了五十多首白居易的名作，还配有名家批注，书商看了印刷样书后十分满意，一口气定了五千册，打算印好后沿长江和大运河一路发卖。
此时，白鹏飞正窝在自家的煤球炉子边，手捏毛笔，思考着接下来要写什么东西。
在《牡丹亭》中册发行之后白鹏飞手中的现金已经过千两，足抵得上中上等富裕之家的财产了。
他脑中有许多小说和剧本。作为一个曲艺工作者，白鹏飞看过许多旧时代的戏本小说，他知道古代人的娱乐口味和前世的现代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前世能成功的剧本，放到此时，只要能让观众正确理解其内容，娱乐效果也不会太差。
但面对着众多作品，白鹏飞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抄哪一本。
如果只是抄一个好剧本的确不难，但写出一出好戏卖给春鸣社，顶多也就挣一二百两宝钞，自己去联系戏班也不会多太多，说实话，这在第一桶金就收入了一千多两的白鹏飞来说已经有些看不上眼了。
如果抄小说，无论是明清的古典小说，还是前世近现代的武侠仙侠，白鹏飞相信依靠白氏书坊的成本优势，走低价策略在此时肯定都能卖的出去。
到了这个时代这么久，白鹏飞发现申朝虽然叫做戏曲大繁荣，但普通人的文化生活比起后世还是相当匮乏的。量大管饱的便宜小说正好满足申朝人的娱乐需求。
但白氏书坊现在印刷《牡丹亭》和接的外包单子都已经忙不过来，根本不缺生意，用来印他自己的书，其实也只是拿书坊别处的利润去补贴自己书籍的收入而已。扣去书坊挣得钱，哪怕书籍火爆如《牡丹亭》纯靠优秀内容获得的版税收入也就是三四百两的样子。
现在书坊已经有二十多人，如果再增加书坊人数，活字排版蜡纸油印技术流失的风险会大大增加，在铅板印刷术出现之前白鹏飞是不打算再扩大书坊规模了。
未来一段时间里他都不会有多余的印刷能力去印自己的书。
思来想去，白鹏飞痛苦的挠挠头。如果有自己的戏班就好了。
一个好剧本带来的收入最大头其实在戏班手中。
比如孙家班的《隋炀帝江月锦帆舟》，一出戏四折，每看一折观众就要交十文钱，看完全本要四十文，而孙家班演出的勾栏足可以容纳五百人，算下来演一场爆满的戏收入就有二十宝钞。扣去人员场地的成本，最后留给戏班东主的收入能有近十两。
如果孙家班演出火爆的话，冯相喜每月收入能在三百两以上，绝对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白鹏飞觉得自己如果能有一个戏班，相信凭自己脑子里的剧本，他绝对做的不会比孙家班差。
但白鹏飞也知道自己现在手上的资金太少了，一千两说起来多，可想要组一个孙家班这样的班社，光买下孙家班的勾栏便少说要几千两宝钞。
而戏班的其他开销也绝不是小数目，前世梅兰芳大师演出的一套蟒袍就价值七万银洋，孙家班那些行头虽然不可能那么贵，但全套衣箱没有个千两宝钞也绝不可能办下来。
再加上排练场地费用、各种乐器、彩妆匣子、头面首饰、寻找班底的安家费等等，白鹏飞掰着手指算了半天，发现想要办起孙家班这样的班社，没个五千两宝钞的前期投入是绝不可能的。他至少还要再写出一本《牡丹亭》这样的神作才能凑到。
怪不得自古把养戏班当成豪富的象征，以前他读《红楼梦》，见里面贾府那么有钱，也不过在大观园里养了一个规模很小的女子戏班，那时他还觉得奇怪，养几个戏子能用多少钱？
可现在想想，贾府居然把几千两银子投进去就为了搞点家庭娱乐，这也太奢侈了。
正在白鹏飞为自己的戏班启动资金苦恼时，突然听见楼下有人在喊自己，从窗户探出头去，就见婶娘庄王氏站在楼下，一手牵着小虎，正焦急的呼唤他。
白鹏飞连忙下楼，打开屋门发现庄王氏正擦着眼泪，小虎也呜呜哭着。
他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便听庄王氏说道：“鹏飞不好了，你师叔他们被朝廷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