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围读
两位主演还没走进会议室，就已经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早知道您不介意我早就说了，裴燕就是个恋爱脑！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当非要洗手作羹汤，蠢不蠢？她还需要讨好别人？”
说话的是扮演裴燕的女演员，而听她吐槽角色的正是塑造了这一角色的作者洗砚，此刻他一边笑一边点头，甚至觉得女演员吐槽不够，积极添砖加瓦。“她但凡要不是脑子进了水，都不会把自己混得那么惨，纯粹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主动找罪受。哎，我们的男女主角来了。”
“洗砚老师好。”杨悄悄纠结了一下，根据情境选择了这么一个称呼。
洗砚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挑她的刺，只是让他们快点儿坐下来。
“今天我的打算是这样的，大家先别忙着读台词，先和自己的角色好好认识一下。就像小吴刚才那样，对角色有什么看法，都尽管提出来，好的坏的都可以。不要怕我生气，我今天绝对不会发火。”
大家围着圆桌坐在一起，杨悄悄的左手边是洪修颐，右手边就是洗砚，于是她也成为了第一个被点名发言的人。
“就从裴熹先开始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而杨悄悄还没消化完这个问题，因此就像上课溜号被老师点到的学生一样，下意识站起来。“啊？哦，裴熹啊，裴熹她……”
洗砚笑她。“坐下坐下。站起来你是要发表演讲吗？”
一站一坐之后，杨悄悄的思绪顺畅了很多，清清嗓子说道：“裴熹这个人比较复杂。说她天真，她很小就知道深宫里的人各有心思，明白该怎么笼络人心。说她成熟，她又不明白自己的定位，以为自己将来有可能登上皇位。她最大的特质可能是骄傲吧，最怕别人看轻自己，所以事事都要做到最好，活得很辛苦。”
“那你喜欢她吗？”
杨悄悄面露困惑。“我要是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演这个角色？”
“哈哈，可以。你继续，那你说说裴熹有没有什么缺点。”
杨悄悄又看了一眼这个非要别人给自己作品挑刺的作者，迟疑着说道：“太自信算吗？她总以为什么都是属于她的，所有人都会喜欢她。”
“就只有这个？”
“我喜欢裴熹，不想说她的缺点。”
事实证明，洗砚今天真的很好说话。“可以，这理由我接受。下面崔琬，崔藏玉你来吧。”
洪修颐也说出了他对角色的分析，洗砚同样问他对角色的喜好以及角色的缺点，接下来的所有人也都被问到了这两个问题。杨悄悄一直托着下巴认真地听，越听越发现洗砚故事里的每个人物都特别鲜活，没有一个是脸谱化的工具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们这两个问题吗？”所有人都分享完毕后，洗砚问。
“为什么？”洪修颐很配合地接话。
“其实你喜不喜欢自己的角色，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相信他。你要相信有这么一个人，真实地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着。他可能有你欣赏的优点，也有你讨厌的缺点。你可以从他的优点里汲取能量，也可以从他的缺点里获得教训，但要记得一点——理解他。理解你的角色为什么会成为你的角色。”
说着，洗砚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会议室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大图，是一张地图。
“下面，我带你们走进角色所在的世界。”男人温和一笑，起身走到屏幕前，开始侃侃而谈。
“成燕的帝都是兰京，也就是地图东北角这里。裴熹，你知道你的裴姓是哪一支吧。”
被点到名字的杨悄悄挺直背脊回答道：“知道。兰京裴氏。”
“对。兰京裴氏是后起之秀，凭借高祖的武力征伐夺得了天下，但打仗除了有蛮力，最重要的还需要有什么？”
“有钱。”一个男演员抢答道。
“没错。”洗砚投来赞许的眼光。“要有粮饷，有兵器。而博陵崔氏，也就是崔琬你们家，就是提供财力的望族。博陵崔氏基业庞大，又吞并了清河崔氏，财大气粗，因此在成燕一朝，崔氏世代为相。东晋历史了解过吗？‘王与马，共天下。’崔家和裴家，大概也是这种关系。”
两个主演表情认真地点点头。等洗砚说到其他人背景的时候，洪修颐悄声问：“东晋什么时候？什么是‘王与马共天下？’”
“呃……”刚才同样不懂装懂的杨悄悄被问住了，凭印象猜测道：“魏晋南北朝那段时期吧，三国以后唐以前。‘王与马’我不记得了，回去查。”
两辈子算起来，她脱离高中历史已经十多年了，哪里记得这么琐碎的事情？朝代歌都要忘了！
“郦阳在骊山南部，因此得名。郦阳侯氏是这里的豪族。侯平，你们家这里民风比较剽悍，出了很多土匪，你家祖上曾经为了炫富在门口摆了一个玉狮子，结果第二天就被偷得只剩脚下的绣球了。”
饰演侯平的演员哈哈大笑，杨悄悄和洪修颐对视一眼，表情都十分幽怨。
为什么给别人讲就是有趣的风土人情，给他们讲就是险恶的时事政治？洗砚大大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洗砚还在滔滔不绝，杨悄悄听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放松，甚至听到兴处和大家一起笑起来，洗砚绘声绘色的描述很容易让人代入情景之中，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司老总和知名作家，更像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
“好了，今天就先讲到这里，明天继续。我发给你们每个人的人物小传记得经常翻看，当然我建议你们自己整理一篇人物小传出来。我已经把角色的皮囊交给你了，骨骼要你自己填充。”
洗砚大手一挥，宣布散会。杨悄悄抱着剧本和新发的人物小传，临走之前忍不住好奇地问：“洗砚老师，你写小说好像特别喜欢写世族，是因为架空的背景都年代久远吗？”
“不是。”洗砚摇摇头，笑得狡黠。“是因为我喜欢打团战。”
本以为会得到严肃回答的杨悄悄愣住，然后失笑。
这个男人可真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