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民族论丛(第11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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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国家权力在边疆的象征:伊犁 将军府与“伊犁九城”

伊犁将军与科布多参赞大臣、喀什噶尔参赞大臣南北对应,远则与乌里雅苏台将军、绥远将军、吉林将军等形成北方的防御体系。伊犁将军与其他将军、参赞大臣的统治方式不同,几乎涵盖了方方面面的内容:国防、外交、屯垦、商业等事务繁杂,形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统治体系,成为清朝国家权力的缩影。

明瑞和阿桂是乾隆朝承担开发伊犁重任的封疆大员,对伊犁事务的认识是,“各城驻防将军衙门设立左司、右司、印房,虽委派本省八旗官员承办事务,然只办本省单一部落官兵事宜,此外别无他事。今伊犁有携眷之满洲、锡伯、索伦、察哈尔、厄鲁特等各部兵丁,再加屯田绿营兵,共计一万数千名,又有屯田回子五千余户。其中有在城驻防者,有在外游牧者,亦有随所耕田地而居者,皆为其各自之生计有益安顿办理,远近不一,且又习俗不同。此外,商民往来本无定数,然常住者亦在二三千人左右。是故,伊犁地方事务极为繁杂”。[18]由此,他们提出伊犁将军的机构不能与其他将军的机构雷同。

从明瑞和阿桂的陈词中可以看出,官兵与商民众族群成分复杂:满洲、锡伯、索伦、察哈尔、厄鲁特、汉(绿营)等;生计方式多样,有驻防、游牧、耕者、商民;风俗多样,习俗不同,管理不便,如内地商民“往来不定”。这与“然只办本省单一部落官兵事宜”的驻防将军管辖事务差距自然很大,“伊犁事务极为繁杂”,因此,其他各地的将军衙门一般都设左司、右司和印房,左司分掌兵、刑之事,右司分掌户、礼、工之事,印房分掌日行事件、印信及稿案等事。伊犁将军衙门内设印务处(又称印房)、粮饷处、驼马处、营务处等机构,分别办理各该事务。从清朝设置的14位将军职位上看,只有伊犁冠以“总统伊犁将军”,地位实较其他将军为高,这与其事权相应。清道光时期,凡关内来人参见伊犁将军,体制极为尊崇,“初次进见,皆带刀长跪,命之起,乃敢起”。[19]“伊犁将军之权限,实包括军事、经济、交通、司法、民政与边防六项”,“而蒙回部之朝贡、封爵、承袭、优恤诸务,亦莫不由将军或大臣之办理。故谓新疆伊犁将军之权力,有过于内地各省之总抚。”[20]

既然伊犁将军权柄之大,驻地自然要体现其政治等级和代表中央的象征地位,伊犁将军府驻地称之为“惠远”,威慑四夷、抚驭藩属,隐含在“惠泽远方”的意义之中,“天朝”的政治含义昭然若揭。虽然伊犁远离北京的战略核心区,四邻都是外夷。但是,它代表中央政权行使和承接一部分外交职能。不是所有的中亚“藩属”都能去北京朝贡,低层级的藩属事务则交给伊犁将军就近办理。不过,整套的仪式和办公程序则是仿照北京体制。由此,伊犁将军作为中央政权的缩影起到象征统治的作用。伊犁将军驻地惠远城自然成为表达“清朝国威”的一个权力象征中心。

据《伊江汇览》《西陲要略》《西域水道记》等书所记,惠远城最初周长9里3分,城高1丈4尺,周1674丈。乾隆五十八年(1793),即保宁任将军时期,惠远城已创建30余载,“因八旗兵丁生齿日繁,房屋狭窄”,原建房间不敷居住,于是奏请城市复向东部扩展240丈。[21]如此则城周长共10里6分3厘,为天山南北第一。此外,仅建设一座惠远城还不足以显示清朝的“国威”,调集到此处的官兵家眷和屯田的民户等都需要城池保护。因此,清朝修筑“伊犁九城”城市群。在内地城市一般是单独修筑满城,在天山北路的乌鲁木齐修筑的是汉城(迪化)、满城(巩宁),唯有在伊犁修筑了九座声息相通的城池:以惠远城为中心,并陆续在其周围建起惠宁、绥定、广仁、宁远、瞻德、拱宸、熙春、塔尔奇八座卫星城,统称为“伊犁九城”。有清一代,在北方广大的边疆地域当中,仅有伊犁一地建设了“九城”。

城内主要是将军衙门、庙宇、官兵驻地、演武场、仓库、市场等;惠远城仿照中国传统建筑方式修造,布局整齐划一,纵横四条大街直通东西南北四座大门,大街四周分布小巷共48条,城市中心是高大的钟鼓楼,气势雄伟。城里分布着包括伊犁将军衙署在内的大小衙署200多所,八旗官兵住房一万余间。[22]城内还设立万寿宫、关帝庙、八蜡庙、刘猛将军庙、火神庙、老君庙、城隍庙、龙王庙、风神庙、子孙圣母庙、社稷坛、先农坛、文昌宫、文昌阁、真武庙、魁星阁、祠堂、节教祠、喇嘛寺等。[23]

城东门外八里为普化寺(喇嘛庙),西门外建贸易厅。布鲁特、哈萨克牧民每年在惠远城西门外互市牲畜等物。咸丰三年(1853)惠远城西南月芽湖旁设贸易厅,建房48间,专司对俄贸易,俄国货从萨玛里(今哈萨克斯坦播菲洛夫),火轮船溯伊犁河运抵惠远城,大宗的皮革、呢绒,金属制品,连英国的锯条、截锯、划玻璃刀、条绒也来到惠远,运去茶叶、大黄。城市空间上的内外有别,体现无遗。

鲁西奇、马剑撰文指出,“中国古代城市不仅是政治统治的中心,它本身就是统治者获取或维护权力的一种手段或工具;同时,城市还是一种文化权力,是用以标识统治者的正统或合法性,区分华夏与非华夏、王化之内与王化之外的象征符号。”[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