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心灵的现实转向:晚清报刊阅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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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典心灵:帝制中国的“审美共同体”

世上没有神算子,可以准确预测危机爆发的临界点。光绪二十年(1894)初,并无异常景象。此类波澜不惊的时光,自19世纪60年代初签订条约、平定内乱后,大清帝国已安享近30年。虽然,1874年日本曾在东南入侵我国台湾,1879年到1881年俄国在西北挑起边衅,1884年到1885年法国在越南发动战争,但与之前太平军席卷长江流域、英法联军入北京烧毁皇家园林相比,这些争端规模既小,又处边陲之地,其激起的涟漪来不及扩散到帝国的政治中心,就已消失殆尽。1894年前的中国社会,内地生活的稳定不变,让人嗅出暮气沉沉的味道;相反,东南沿海的自强运动方兴未艾,“西方的扩张在通商口岸创造了一种新社会,但却不能把其改造的影响扩展到中国内地去”。[1]社会表象的隔膜看起来如此深厚,不过人心世界仍被内陆文化主导,有声望的文人学士潜心儒家学术,读书人仍然心有所属,他们在既定的社会秩序里安身立命。

光绪二十年(1894)新年第一天,身处京城官宦之家的孙宝瑄(1874~1924),[2]雅兴大发,连续作诗两首,“案底犹烧除夕烛,窗边新放早春花”[3]两句,表露了他的心态,一如晚明时期的张岱,“胸怀如此浩瀚的历史,非但没有严重的断层感,而且只有岁月悠悠的心满意足”;[4]身在湖南长沙、已过不惑之年的举人皮锡瑞则“与兄弟辈抹牌至夜”,亦觉“献岁一日,而忽忽悠悠已如此矣”,[5]与孙宝瑄的心无旁骛相比,即将到来的会试让他略有牵挂;只有处于山西乡间,并感受过“同治中兴”幻象的刘大鹏(1857~1942),目睹“民多困苦”的状况,流露出今不如昔的怨恨感。[6]不过即便身处盛世,这种经济兴衰引起的个人情绪之起落也殊为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