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本经】

汤之问棘也是已。

汤问棘曰：“上下四方有极乎？”

棘曰：“无极之外，复无极也。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

此小大之辩也。

【析文解字】

“汤之问棘也是已”。“汤”，即商汤，是殷商的开基之主。“殷”和“商”原本均是地名。“商”地在今山东曹县境内，古称“亳邑”，是商朝的发源地。汤伐夏桀，把夏桀放逐到偏僻荒远的南巢（今安徽桐城），商朝建立。商王朝前后共六次迁都，第五次迁至“殷邑”（今河南安阳）。商王朝在“殷”“商”两地定都时间最长，共计四百余年，所以称之为殷商。“棘”是商汤时的一位圣人。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穷发”一词的字面意思是不毛之地。根据《起世经》及其他经典对器物世界成、住、坏、空的阐述，“穷发”一词的喻义是无生之际。“北”“冥海”“天池”的喻义如前文所述：水是有形世界呈现的物质基础，也是有生和黯钝的喻义；“冥海”和“天池”均喻指真如性海，即识海。

“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羊角”一词的字面意义是旋风，喻指真息。“旋风曲戾，犹如羊角”，“羊角”一词是对阴阳二气相袭作用特性的形象描述。

“此小大之辩也。”所谓的“小大之辩”，从唯物的角度来讲，万物自承禀性，各有区分，这种区别是如来藏识配合适当的外缘造就的结果；从唯心的角度来讲，万物的禀性乃是其累生累劫熏习的结果，这种小大之别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是黯钝的众生所难以逾越的。所以，真正的明王之治乃是使万物各安其性，各得其适：大鹏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很逍遥；斥翱翔于蓬蒿之间，也很自在。“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修道之人治内不治外，明王治世亦同此理，当以使百姓心安为上。世间万物虽有小与大的不同，究其实性并无是与非的差别。北冥、南冥皆是天池，都是众生自取自执的结果，所以，所谓的光明或黯钝无关南北，而重在心性的解脱。

【译文】

汤与棘有一段问答，说得好极了。

汤问棘：“上下四方六维有边际吗？”

棘回答说：“无边无际。不毛之地的北方有冥海，是天池。天池中的鲲鱼体阔数千里，没有人知道它有多长。那里的鹏鸟背如泰山，翅膀舒展像遮天蔽日的云。鹏鸟乘着盘旋的飓风升上九万里高的天空，超绝云气，背负青天，向南迁徙到南冥去了。泽地里的斥（小麻雀）嘲笑鹏鸟说：‘何必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古以七尺或八尺为一仞）高就下来，翱翔于蓬蒿之间，也很逍遥快乐了。何必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

这就是小与大的不同。

【段意小结】

商汤向棘咨问人生宇宙事实的真相，棘借鲲鹏之志的故事，阐明圣人治世乃是使众人各安其性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