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最后一面
赵青羽下了决心,一定要帮梅樱完成心愿。尽管去东京与大泽樱作最后的告别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这一决定也得到了梅兴华的支持。
梅兴华人生已过大半,生死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更渴望再见心爱的妻子一面,他们两人这一世经历了太多苦难,如果连最后告别彼此的权力都被夺走,那人生就太令人绝望了。
他悲痛之下,已经无暇考虑其他。当梅樱说她要去见母亲一面时,他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他们说走就走,立刻启程去东京。
到了东京,赵青羽联系了大泽健,告诉他梅樱和梅兴华想要悄悄送别大泽樱。
“你们疯了吗?”大泽健低声吼道:“弘这些天因为樱的死已经不大正常了!赶紧走!”
“想办法让梅樱看她母亲一眼吧!不然,她一辈子都会无法释怀的!”赵青羽恳求道,“您不知道她现在有多么痛苦!几十年过去了,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并没有死,还曾经和她在一起生活过,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机会用女儿的身份去呼唤一声妈妈。我从小和她在一起,清楚知道她内心的痛苦,这份孤独、恐惧、对亲情的渴望一直伴随着她!如果她的母亲就这样离开了,她的心也会跟着离开的!您想想办法,我守着她,只一眼,了却她的心愿,不会出事的。”
电话里,大泽健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太危险了,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心里有一个计划,但需要好好安排一下。让梅樱耐心等待,等我的电话。”
两天后,大泽健联系了赵青羽,他已经做好了安排。
“明天晚上八点,我想办法把弘引开。我请了医院的同事们前去吊唁,你们就混在他们中间。记住,就看一眼,千万不要做出不寻常的举动!”他反复叮嘱赵青羽一定要看紧梅樱。
第二天晚上,他们三人换好衣服,混在大泽健的同事们中间,进入了大泽家的老宅。
葬礼就在老宅举行。
赵青羽看到了院子中央那棵粗壮的樱树“婆娑”。在夜幕下,这棵树静寂地立在庭院的中央,它低垂着无数长长短短的枝条,像在虔诚地祈祷,又像是失去了全部的气力。
这棵树看着大泽樱走完了一生,如果它有感情,能说话,会说些什么呢?
梅樱紧张地握紧了赵青羽的手,他回过神来,在梅樱耳边轻轻说道:“控制好情绪,和别人一样就好,明白吗?”
梅樱深呼吸了几下,向赵青羽轻轻点了点头。
吊唁堂摆满了白色的菊花,布置得庄严肃穆。
大泽健在入口迎接同事一行,他微不可见地向赵青羽点了点头,转头向主屋走去。赵青羽明白,他这是去拖住大泽弘,给他们机会接近大泽樱的棺椁。
大泽樱的遗体就静静躺在棺椁中央,由鲜花簇拥着。她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规格最高的的丝质黑纹付和服,和服上印着五纹家徽。她眉目如画,表情安详,像是平静地睡着了似的。
一位高僧敲着木鱼,高声吟唱着引领亡魂的经文。
吊唁的人逐一走上前去献花,梅樱离她的母亲越来越近,她的嘴唇不由得哆嗦起来。
这张熟悉的、美丽的脸曾经灿烂地对她笑着,温柔的双手曾抱过她、教过她,童年记忆中温柔的母亲和青年时教她的吉永老师慢慢变成了一个人。
她还清晰地记得,在京都花道学院吉永老师第一次看到她就红了眼圈,说那是因为她长得很像自己的女儿;在京都的三年,吉永老师总是花很多时间陪伴自己、教导自己,还常常带好吃的点心给她,她夸赞那味道和小时候自己的妈妈做的一样,那时,吉永老师多么高兴啊!她还曾经告诉过吉永老师她喜欢一个男孩,可那个男孩的母亲不同意,她很生气也很难过,更加无能为力,只能离开。当时,吉永老师伤心地哭出了声,紧紧抱住了自己……
过去和吉永老师的点点滴滴,翻江倒海一般在梅樱脑海中飞舞闪现着。那时,她只觉得自己运气很好,遇到一位像妈妈一般的好老师,却从来没有想到过:那就是自己的妈妈!
我怎么会这么粗心!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妈妈!
梅樱无声地哭起来。无尽的悲伤和懊悔让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赵青羽的嘱咐。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觉得必须跟想念了这么多年的母亲最后说一句话。
在缓缓前行的人群中,梅樱突然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径直走到大泽樱的棺椁前,弯下腰,在永远沉睡的大泽樱耳边轻轻喊了一声:“妈妈,我是您的女儿,我来看您了!”
赵青羽的心提了起来,但他已经来不及阻止。
梅樱的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与此同时,赵青羽立刻警觉地向周围望去。他看见几个穿黑衣的男人快速走到一起,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他心知不妙,马上将手里的花放下,上前拉住梅樱,走到梅兴华身边,低声说道:“快!我们快离开这儿!”
他们三人疾步快走,马上走出了吊唁堂。身后的门立刻悄无声息地被人关上了,将众人的视线与他们三人隔绝开来。门内的吊唁毫无影响地继续着,门外的几个黑衣人向他们走过来。
赵青羽心里暗叫不好,赶忙拉着梅樱和梅兴华匆匆走到院子里,向着大门跑去。身后几个黑衣人随即飞快地尾随包围过来。
赵青羽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个人影,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
天已经黑了,在那棵垂樱树下,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点燃了手里的香烟,火星发出的微亮映在他的眼睛里,黑漆漆瞳仁里闪着血一样的红光。
他像狼一样盯着他们。
黑衣人缩小了包围圈,把赵青羽三人团团围住。赵青羽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为什么拦住我们?大泽健先生呢?我们是他医院的同事!”
樱树下那个男人肩膀抖动了一下,似乎不屑地笑了笑。他一言不发地观察了赵青羽三人一会儿,突然举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一个向下切的手势。
下一秒,赵青羽的后脑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他顿时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