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永断葛藤

好像是她做错了，可明明她是出于善意。

赵兰因本就不常和外人打交道，那日听见他说，“赏灯须得工夫醉，未必明年同此会。”

心中顿生怜才之感，听临真说，他只比她大一两岁，却要承担起家中重负，母亲还重病未愈，一日日靠着汤药养命。

赵兰因便觉得自己也不算吃苦，在赵家长大，不曾缺衣短食，还有教她读书写字的师傅，就算是听了母亲几句冷言，下人们也会想法子挡住，免得她吃亏。

同他比起来，她当真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不久伯虑赵振轩大人修书一封送至赵府。

赵青云读罢，道，“就算是爹不开这个口，我也不会同意。”

遂让人准备几身干净衣服，并白银十两。

孙卿臣晚间归来，不知是何事，禀明母亲，拆信同观。

信中所写：“请姑爷过府读书，白银五两安家。”

孙卿臣并不知多年前的那封婚约，直到母亲和他说出了当年他阿爷和同在朝中的赵振轩大人无意立下的这纸婚约，本以为只是个笑话，没想到现在赵家竟然派人来送信。

送信的人在外面，孙卿臣看了几眼，认出了正是赵临真府上的家丁，心中一惊。

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欣喜，可未等坐定，又满心失落，他这样的家世，如何配得上她。

母亲道，“我方才一问，赵家的大姑娘才十四岁，小一些的刚满十三岁，尚且不满成婚的年岁。”

孙卿臣想了一刻，立刻更换衣服。

“不要让祖母知道此事了，不然她又要操心。”临走时说道。

母亲点头，“她老人家睡得正熟，我哪里就敢去叫她了呢。”

同赵府家丁来至赵府。

赵青云闻报，迎出大厅，让人摆好了酒食。

在父亲的暗示下，赵临真不情不愿地行了大礼，心中却想，“这样的人竟要娶我姐姐，蛤蟆想吃天鹅肉。”

心中正愤愤不平，被赵青云看见，命人将他送在后花园内读书。

他却转身回了母亲那处，见两个姐姐正和母亲说话，就凑了上去多嘴。

孙卿臣来至内宅，并未多看，一面怕失了规矩，另又因满腹心事。

赵青云原配夫人早已故去，如今是继配徐氏当家，这些事他从赵临真那处有所耳闻。

还没说几句，赵青云便请他等上一等，片刻后回来，孙卿臣摇头道，“若大人有要事，可和小人改日再谈。”

“今日就说好罢，我去去就回，头疼得厉害。”赵青云手中的玉珠子转得哗哗作响。

见老爷入了房内，徐氏问道：“老爷满面愁苦，有何难事？”

赵青云见她发问，就将这陈年旧事说了一通。

徐氏闻言心中不悦，“就算是履行诺言，也不该让兰弱去，兰因是长姐。”

腹内揣度：“借此若除去兰因，日后必将家业多分给兰弱一半。”

想到其间，又轻松了不少。

企料赵青云说，“无论哪一个孩子，都不会嫁于孙卿臣。”

“这是为何？”

“父亲说了，兰因的婚事须得他做主，至于兰弱，你定是不肯，所以两个女儿，我都不会嫁给他。”

“老爷既然打定了主意，为何还把他叫来？”

“这是父亲的命令，父亲听闻孙家的人就在离耳，几番找寻，终于找到，让我们好好安置，却不能把赵家的女孩儿送去他们家，去了那边必然要受苦。”

徐氏开言说道：“老爷做事太不明白！”

赵青云问道：“何以见得？”

“我听闻这穷鬼一家终日沽酒为生，他养活母亲都吃力，哪有大志？我看他穷的连立锥之地也无，老爷给他钱资助也真乃玷辱门庭，若依妾身之见，不光要将此婚退了。还不该多给他银两。父亲大人要我们出钱帮助他别娶他人，我们又何必做老好人，原本这事和我们也不相关。”

“可孙家小子要是不肯放手，那该如何，我方才亲眼看见他拿出了那纸婚书，时隔多年孙家的人还不曾丢掉，可见他们是赖上了我们。”

徐氏气笑，“如其不然，扭打他一顿，驱赶出府，有何不可？”

赵青云闻言，左思右想，心无主意。

几步回转来到厅内，却不见孙卿臣的影子，只见桌上一张退婚书，他拿起看。

立退婚文约人孙卿臣：因祖父与同乡赵振轩大人多年前承诺结亲，不料祖父身逝，后又不幸父故，家业凋零，以沽酒、助学为生。家中贫寒，不能男婚女配，耽误赵家千金青春。自此日为始，任凭赵青云大人将女另配高门，孙姓并不过问，永断葛藤。此系本人情愿，并无悔恨。恐后无凭，立此退婚文约为凭，一别两欢，望赵家姑娘另觅良人，共度此生，平安喜乐。

桌上还有一张撕扯几瓣的婚书，少了其中一半的纸张，赵青云并未在意，拿到退婚书就好，孙家小子不纠缠也是做了一件善事。

正笑得开心，听园丁报禀：“二小姐在房中上吊了。”

赵青云闻报，吃惊不已，遂跟着家丁，来至女儿房外。

远远隔着门窗听见徐氏哭泣，“我的儿啊，睁开眼看看可怜的母亲，要是阿弱醒不过来，母亲该如何？”

等了两个时辰，一家人在门外焦急不已，大夫进去施针，诊治，快到天亮才走。

兰弱气若游丝，醒来后遂说道：“家中并无别人气我，实在是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青云和徐氏一听，急忙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非要寻死。

兰弱哭泣道，“昨日孙卿臣来府上……我见他无人侍候，就上前同他行了礼，问他要不要叫临真过来说话，可他竟然想要……因奸不允，又想杀我灭口。此系人命，兰弱不敢隐瞒。”

赵青云气得面红耳赤，“我说他怎么如此轻易就把退婚书给了我，原来是行了坏事，脚底抹油跑了！”

兰因在一边不解，“什么退婚书？”

徐氏恨恨地把婚约又说了一遍，这下，全家的人都知道了赵家原来和孙家是有婚约的，按照约定，兰因或兰弱就该嫁给他。

兰弱还在哭泣，“求父亲母亲给我个公道……”

她说的话兰因半句都不信，“头上有青天，离地三尺有神灵，你为何平白诬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