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难以忘怀的旧电视
我有几篇回忆性的文章,其内容戳到了旧日的痛点。一位同事对此举很赞赏,并且加以鼓励。他说:“你写的筛炉灰和缝纫机很好,勾起了我的回忆。”又说:“为什么不写写过去的黑白电视机呢?‘松鹤牌’,张家口无线电一厂生产的!”
我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喊,这是一种对往事实实在在的怀念。我们可以接受任何未来,却不能忘记全部过去,否则,生活的意义何在呢?
如今的电视机,都已经演进成了大屏幕的网络电视;足不出户,就可以在家里观看大片,称之为家庭影院,那是一点儿都不过分。
我是70年代生人,其实也非常吃苦,但父母很溺爱,不让涉足任何家务。小时候姐经常羡慕妈妈会打毛线,编织成各种漂亮的图案,她也尝试着去学。母亲却说:“学这个容易得很,读书才难。这个有什么好学的!”在她眼里,读书是孩子们唯一应该做的事情。所以,那个年代的孩子都是应试教育培养下的乖学生,好吃懒做,没什么自理能力。
我看到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是邻居家的,忘了什么品牌,一定不是“松鹤牌,因为那时候所谓的“张家口无线电一厂”恐怕还没投产呢。每天晩上都要厚着脸皮,搬上小板凳去他家看,为的是满足那种超级强烈的新鲜感。就连现在宁愿换台也不想看的广告,那时候也是无比期待,尤其是像“米老鼠和唐老鸭”“铁臂阿童木”等动画片,更是如饥似渴,看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恨不得一头钻进那个盒子里面,和剧中的人物一起玩耍。
电视机那时候很紧俏,不是人们买不起,而是买不到。那时候买辆自行车,都得凭条,不会轻易卖给你,需要名额。物资极其紧张,还属于分配式供给的时代,买颗猪头,都得找人批条子,更别说是电视机了。等了好长时间,才轮上了一个指标。电视的需量求太大,张家口的电视机厂也投了产。于是,“松鹤”牌黑白电视机就被我们欢天喜地的请回了家。从那时开始,我和小伙伴们更成了忠实的电视观众。左邻右舍也都来看,我们就把电视放在窗台播映。那时,也算是家庭条件最好的,对小伙伴们最大的惩罚就是,气鼓鼓地说:“我不想和你玩了,不许你来我们家看电视。”那时总把自己拥有而别人没有的东西当作要挟别人的资本,最后竟成了惯性,想来真是惭愧。
对于我来说,还增加了一个任务,那就是-上房转天线。那时候还没有数字电视,模拟的也没有,总之是没有闭路电视;都是用天线来接收。每家每户都树起一根擎天柱,越高越好;上面的天线也是千奇百怪,非常有创意。材料各异,有拿铝丝铝条做的,有拿铜丝铜管的,都需要自己做,没现成的。形状大同小异,都是一截截的横条,中间搭一根竖条。至少要写个“王”或“主”字,复杂的要多加横条,结果变成了“圭”字,或更加复杂不认识的字。中间部分区别不小,有方的有圆的,甚至易拉罐都派上了用场,信号接收能力强弱不说,主要是为了彰显自己的魅力。各户的天线,彷佛就是各家的旗帜与名片,可以显示出自身财气和风骨。遇上找人问路的,知情人士往往会用手一指天线:“那家就是,你去吧!”
到后来,空中的电视天线,组成了当时世界的特殊景观-密密匝匝,仿佛是一片银铝森林,现在早已消失,无法复制。那时候的信号弱得很,因此需要有人上房去转动方向,这需要屋里和房上的人默契配合:“再转转!再转转⋯⋯唉⋯⋯行啦!别动啦⋯⋯”这时就调整好了角度,能下来看了。
到大家陆续都买了电视时,家里已经换了一台金星牌彩电,于是,络绎不绝的人群依然经常把我家当成电影院。那时的娱乐生活很贫乏,但却是快乐的。想想那种亲朋好友集聚一堂看电视的场面,真是可贵。大家或站,或坐,聚在一个屋檐下看电视。有的甚至端着饭碗,边吃边看。一边看,还要一边议论。那种邻里同乐的场面是现在不可能出现的奇观。那时的电视节目很少,《西游记》、《红楼梦》放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是人们最爱看的节目。地方台也引进了不少港台电视剧。自《八仙过海》开始,从《射雕英雄传》到《霍元甲》再到《卞卡》,我们没落下一集。因为看电视,常和父亲闹意见,父亲势单力孤,干不过我们娘几个,后来只能悻悻地自己去书房看报纸,而我们却是每天准时观看,其乐无穷。当时的物质生活极其贫乏,然而精神愉悦,莫名其妙的愉悦。放露天电影时,我们搬着凳子去看电影。电影往往没仔细看,却在幕布后面闹着玩。和小伙伴一起过家家、跳皮筋,一起玩捉迷藏,一起爬山,一起的事情太多了。那时候从来也不感觉孤独,热热闹闹地度过了童年。这时,看到高楼大厦防盗门后面的孩子,真是惋惜,他们不可能再拥有那样的童年了。他们也许有一屋子的玩具,有花不完的零钱,但他们真的不可能象过去孩子那样懂得珍惜,懂得分享。有时想想,社会进步真的能够带来幸福么?恐怕也未必。反而带走了许多美好的东西,留下了无尽的遗憾。
现在的电视机,频道多如牛毛,多到换不过来,无从选择。但可看的,喜欢的,却寥寥无几,再没了从前看电视的感觉。真想再回到那个年代,重新回到现实的房顶上去转动那根梦想天线。而桌子上摆放的,依然是那台神奇的“松鹤”牌黑白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