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水之料理
鸭川边上的小亭处聚起许多人，他们都在翘首以盼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的料理。
信正把自己的大箱子搬到亭中，从里面搬出五个瓷碗。
这些瓷碗光泽鲜亮，表面的釉质手感相当不错，好像洁白的玉石一般。
接着，信正又从木箱里拿出五份晶莹剔透的冰块来，分别摆在每一个碗里。
这些冰块的形状也是令人惊奇，它们一定是被精心加工过，造型如同一尾海鱼，圆润的肚皮格外引人注目。
“这些冰块很别致啊。”丸井屋的老板娘说道。
“是的，这是在下于今天早晨雕好，保存在铺满棉布的箱子里，待其慢慢融化，现在这些冰块的表面非常光滑，是料理的最佳时机。”
信正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自己身边包裹着绸缎的刀，并在一瞬间将刀抽出。
“竟然是刀（かたな）？！或者说，这是把肋差（わきざし）吧？”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把大约三十公分刃长的刀。
“嗯，这是在下的菜刀。”信正平静地回答。
“太惊奇了，这把刀的刀刃非常与众不同，竟然这么薄！”西径鲁山人瞪大着眼睛，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寒光闪闪的刀锋。
“这是在下自己打制的刀——花了一整年才制作完毕。刀刃经过无法计数的千锤百炼，被打得比普通的武士刀更薄，但是更为锋利。不过相对来说，刀身也更为脆弱，因此在下只有在用的时候才会从刀鞘里取出。”
“真是稀奇，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刀来做菜的。”鲁山人笑着说，“这样的刀比起菜刀来说非常难以驾驭，任何明智的料理师都不可能用这样的工具来做菜。”
信正并没有回答，他微微鞠了一躬，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子，又从中拿出一粒豆子。
“这是……绿豆？”
鲁山人的话音未落。
只见信正把绿豆轻轻抛起，几乎在一瞬间，挥动短刀，那颗绿豆竟然在空中被劈为两半！
“……太了不起了！就算是精于修行的剑道行家能做到这一点的人都寥寥无几，更何况你还是一位这么年轻的少年！”鲁山人啧啧称赞道，但依旧困惑不解，“不过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用刀呢？”
“因为‘气’。”
“‘气’？”
“是的，在下的先人许多都是精于用刀的武士，所以明白用‘气’的道理。因此在下自信能做出比起那些只会单手拿菜刀的料理师更出色的料理，就是用刀工来决出胜负！”
“有趣！”鲁山人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伸手说道，“请小野君速速开始吧！”
信正点点头，从小木箱中取出一个食盒。
“这是从一早就保存在冰块之中的长须鲸鱼尾肉。”
信正说着，将一块鲜红的尾肉放在五人面前。
“我明白了，小野君是要当场切肉，对吧？”鲁山人问道。
“正是！在下要做的刺身必须保证绝对的新鲜，要是事前切好，刺身的表面都已经接触了空气，变得不再新鲜了，完全会失去最顶级的口感。”
说着，信正将鲸鱼尾肉放在五个瓷碗之前，接着举起短刀，屏息凝神——
忽然之间，短刀挥去，一片鱼肉顷刻之间被切下，顺着刀锋的惯性落在瓷碗之中冰鱼的圆润光滑的肚皮之上。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围在四周的路人们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
但是速度仍不是最令人惊奇的，更为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切下的尾肉如同蝉翼一般轻薄，服服帖帖地落在冰块之上，感觉是一触即破的样子！
接着，信正又做了四次，为剩下四位客人完成了料理。
“太惊奇了！”祇园酒店的老板点点头，却又说道，“不过呢，这仍然只是生鱼片而已啊，难道连酱汁调料都没有吗？”
“在下的这份料理名为‘鲸落生鱼片’，并不需要调味料。”
“鲸落？”
“是的。当一头鲸鱼死后，它会沉入海底，如果陨落一般。它的身体会滋养其他的生命，成为许多新生命的养料，死亡即新生。而这道刺身就是品味鲸鱼肉的本身，任何调味都会破坏它本身的意义。”
其他四人都面面相觑，只有鲁山人竟然鼓起掌来。
“说得很好！”
说着，他好似信徒般虔诚地双手合十，说了一句“我要开动了”，才下筷。
每个人都盯着鲁山人，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个仿佛就是霓虹历史的传奇人物对一道料理如此恭敬。
“太、太出色了！”鲁山人吃完之后，惊呼道。
“不会吧？西径先生可是几十年没有夸赞过某一道料理了！”剩下四人诧异万分，也纷纷动筷品尝。
很快，他们也发出一阵阵赞叹声。
“鲸鱼也是一种哺乳动物，它们的肉质和鹿肉很像，相当有嚼劲，但是如果用来制作刺身的话，由于几乎没有刺身所应该具有的细腻口感，因此相当难以处理。我吃了这么多年的鲸鱼料理，唯独对于刺身不满意……”
鲁山人放下筷子，继续说道：
“小野君，你把鲸鱼的尾肉切得如同蝉翼一般薄，从而克服了鲸鱼肉的这一缺点。在入口的片刻，口腔里的温度就足以溶解这薄薄的刺身。可以说，这是一道刀工料理的最高杰作了。太了不起了！”
周围的围观者们发出一阵阵赞叹声。
“小野君，也请他们一起品尝看看吧，这样的料理要是一辈子能吃到一次的话，可算得上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了！”鲁山人笑着邀请周围的人一起落座品尝。
在远处，白蛍呆呆地看着人群欢呼雀跃的模样，有些仿徨，不安地拨动着自己的手指。
“陈君，那个叫小野君的人，似乎做出了非常出色的料理……果然鲸鱼肉的胜算比较大吗……”
“小老板娘，我们秋卡国有一句话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还没有比就自己怂了，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这怎么行？”
“咱、咱当然不会退缩啦！……”白蛍把手捂在胸前，语气声却渐渐弱了下去。
“花茶屋家的小姑娘，你的料理完成了吗？”鲁山人已经走了过来，询问道。
“是、是的！咱已经完成了！”白蛍连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