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穿越百花山
这是一条变化莫测的小溪，有时是宽阔的浅滩，一条巨大的乌鱼顺水而下，水淋淋的脊背在午后的阳光中闪着光；有时是碧绿的深潭，扔一块石头进去，过了半天才见到有气泡冒上来，深不可测。
渐渐地，小溪变成了一条开阔的河，在河的浅滩上，夏城发现曾经有人用石块连成一线横在河面，并有间隔地安插上用竹片编织的锥形捕鱼工具，形状就像甜筒冰淇淋，有一尺来长，水流从竹篓口流入，如有鱼游入就会被卡在底部。夏城下河一一拎起，但毫无收获。
夏城离开那一带时带走了一只“甜筒”捕鱼器，他策马来到一处水草茂盛的水域，在岸边的草丛里捕到了几只青色的大虾，那些虾全身半透明，个头有食指那么大，前端有一对细长的钳子。这下午饭有着落了！夏城把一只虾搁水里涮了涮，剥了壳直接塞嘴里，味道清甜可口。他递给小丽一只，但遭到了拒绝。
临近黄昏，他俩终于来到了大山脚下。山风吹来，松涛阵阵，空气中混合着松脂油、阳光和水草的味道，夏城从没呼吸过这样的空气，感觉肺腑都干净了。
“这山上面一定住着神仙。”夏城试图化解一下紧张和恐惧的气氛。
一阵强劲的山风吹来，二人的防晒服被得鼓鼓囊囊，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这时，水面上泛起縠皱波纹，山坡上阔叶林的叶子都被吹翻，露出浅色的背面，远远望去，如同突然间开了一片山花。漫山遍野的绿树时暗时明，暖融融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如在梦中，夏城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甚至不想走了。正想着，细碎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突然间就下了起来，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
“翻过百花山，就到绿洲城了。”小丽在马背上打开了那张纸质地图。
真是难以置信！在沙漠深处会存在着植被如此茂密的群山，气候也十分反常。
雨下了几分钟就停了，但太阳还没从那朵乌云里出来，山间的景色收敛了耀眼的光芒，变得柔和清晰，绿意包裹了整座山峰，山腰处一簇簇桃花绽放，就像无数根熊熊燃烧的粉色火炬。
这里的景致似曾相识，既像是在梦中见过，又像是儿时亲眼所见。原本是北半球才有的自然环境，唤醒了夏城久远的记忆。
上山是一条之字形山路，二人策马行进其间，内心忐忑不安，一路上野草青青、鸟语花香，却也热闹。他俩沿着青青的缓坡上行，开满花的桃树就像是粉色云朵一样在斜坡各处绽放——人类消失后的春天似乎更迷人了。
越往山上走，桃花林就越密集，远远看去，桃花的粉红色中因为开花的时间早晚不同也有深红、浅红之分，漫山遍野怒放的花树如同一场吞没一切的山火，不知大自然现在呈现出的勃勃生机是否是对当年大地震的无声反抗。
当他们转到山阴，眼前的景色更让夏城大开眼界：这是一处梨花林还是李花林，夏城不敢确定，他只知道它们的花都是白色的，在这些花中也有雪白和浅绿之分。
这些开花的树就像长满白色叶子和粉色叶子的树，但过几天就会全换成绿色。马走在山坡的绿茵上，不时经过一簇簇，一团团的花树。一道道光从树叶和花的缝隙间照射下来，给阴暗的林间增添了丝丝缕缕梦幻的色彩。
等他们进入花海，又是另一番景象。夏城们一会穿过粉色温暖的世界，一会穿冰雪清香的长廊，带着花香的轻风从耳边飘过，到处是忙碌的蜜蜂和蝴蝶，蜜蜂的翅膀发出嗡嗡的颤音，似乎在说：世界末日是你们的，不是我们的。
山色美得让夏城忘记了饥渴，但看看脸色苍白、沉默不语的小丽，他不能显得太高兴了。
夏城摘了一枝花，等小丽的马走过来，他把花插在她的马辔头上。
阳光穿透树荫，一些叶子变得明亮，就像发黄的秋叶。
从山腰往下的山路上，是一个深深的缓坡，没有树，绿草如茵，沿途开满了鲜红的野玫瑰。此时已近黄昏，天空很干净，只有几片纯净的火烧云，放眼望去，层峦叠翠，残阳如血。
夏城脑海里回响起古董唱机里播放的那句“如果你爱我，真的爱我，别的我什么都不在乎”，正想放声高歌时，他看到了小丽闷闷不乐的样子，只得把这个念头忍住了。
“骑马上山身子要向前倾，下山要向后仰，”小丽突然道，“刚才忘了提醒你了。”
“知道了。”夏城看着远处绵延起伏的山脉，又瞧瞧深邃的山谷，心说千万别从山坡上滚下。
“这附近应该有一个火车站。”小丽在一开阔处停下马，又研究起地图来了。
但夏城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有什么车站。
“有没有搞错......”小丽喃喃自语道。
“铁路！”夏城看到山下有一条笔直的铁路，附近还有一长条平房，像是一个小车站。
当他们来到抵达这个小站时，太阳已经下山了。锈色覆盖了铁轨上端，被雨水长期侵蚀的黑色枕木间偶尔探出几棵野草，只有碎石依旧完好地枕垫在下面，这条铁路看上去被弃用很久了。
铁路的一头是一个长满青草土堆，就在车站边上，两条锈蚀的铁轨就像是猛地插到土堆里，这大概就是铁路的坟墓吧。铁路的另一头伸向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车站的每个房间里面空空荡荡，地上全是一些琐碎的杂物，积满了灰尘。站台上，白色的站牌上写着双河，箭头指示的下一站就是绿洲城了。
站台上有几张长椅，下面的地上长出了青草和斑驳的青苔。
他们就在长椅上坐下就餐，晚饭还是矿泉水和压缩饼干。
坐在被白日的阳光晒得暖暖的长椅上，夏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看到站台下有一蒲拢高大的仙人掌。记得上逃生课时，书上说这玩意是可以生吃的。他管小丽借了一把水果刀，来到仙人掌跟前——这株仙人掌足有两人高！他切下一小块仙人掌，削皮后直接塞嘴里，这是夏城第一次吃仙人掌肉，有点生黄瓜的味道。
“补充点维生素。”夏城切下一小块仙人掌肉递给小丽，冲她苦笑了一下。
“只有这些了！”小丽神情沮丧地接下了。
“没关系，明天我们一大早就出发，到城里的旅游点肯定有吃的。”
记得逃生课上有一章讲到铁路，大意是：沿着废弃的铁路走是最保险的。不会迷路，而且没有野兽、蚊虫侵扰，容易遇到居民点，不会陷入泥泞或草丛中，不会被蚂蟥叮被蛇咬，在铁轨上搭帐篷，干燥，不会染上各种疾病，地基牢固。但也要注意，有的铁轨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通车的样子，但也不能排除火车临时通车的可能性，这就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留意各种异常的声响。夏城心说这个倒不用担心，现在他对异常声响已经足够敏感了。
可能是因为连日来的身心疲劳，夏城躺下就睡着了。他醒来后，四下里一片漆黑，晃了一眼天上——星光灿烂，皓月当空。但现在他已无心欣赏，想起身看看小丽，但毫无气力，一合眼就又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太阳挂在东边，小丽正牵着马在铁路间寻找野草。
“咱们走吧，”夏城对她喊道，“趁着太阳还不大。”
二人沿着这条废弃的铁路继续往前走。临近中午时，阳光变得炙热，已有盛夏的威力。夏城看了一眼小丽，她把外套搭在自己头顶，只露出两只眼睛。
走过一座铁路桥时，夏城看见桥下有一条公路横穿而过，路旁有一栋大房子，附近停着七、八部五颜六色的小车。
人到这时候，一定是恐惧感输给了饥饿感，想弄点东西吃的念头占据了夏城的脑海。
“我下去看看，你留这。”
夏城下马把缰绳递给小丽，正色道：“我要是出事了，你就赶紧走，往震源点方向走。”
大概是被他的这番话感动了，小丽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汩汩流了下来。
“听见没？”夏城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跟她诀别。
她呜咽一声，点了一下头。
夏城顺着铁路桥头的陡坡，慢慢滑了下去。当他来到路上时，浑身上下都是土。
烈日当空，公路上的风刮得房子上的铁皮嗒嗒嗒地响，几辆车静静地停在房前，都是很早以前的高档小车，有三辆是跑车。这屋子是一座平房，砖木结构，大门敞开，看上去应该是一个汽车维修站。夏城知道这段历史，在汽油和天然气尚未完全耗尽之前，无数汽车就因为燃料越来越贵成了废品，在郊外堆积如山。一百多年后，一些幸存的高档车成了古董，被旧车爱好者们收藏，就连存世的原油也成了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