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黑境
少年凌乱的头发中,腥红而锐利的眼睛在白灵面前弱了许多。他的话极少,一看就是个孤僻的人,不知何为快乐,更不会笑。
没有等到回应,白灵道:“弟弟长得这般标志,可惜不会说话。”
少年仅是高出白灵半个头,若真要算个年纪,说是十来岁的凡人少年并没有什么错。不过白灵心里清楚,他并非人族,恐怕几百岁亦或是千岁有余。
单看着少年模样,白灵只能喊作弟弟了。
而后者对于这个称呼,没有其他的反应,很是顺从。这让人不禁怀疑,哪怕是难听到让人无法接受的称呼,但凡是从白灵口中说出的,他都能通通接受。
白灵心里一动:“你是狼妖?”
“是狼,非妖。”明明是个少年模样,声音却低沉而略有嘶哑。
“那你是什么?”白灵细细的打量,既不是鬼,也不是妖,还能是什么?
少年却不愿再说,薄唇抿着一条线,即便是拿把铲子,也休想撬开他的嘴,套出真相。
白灵别无他法,另问道:“为何一直跟着我?你认识我?”
少年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被封印千年,只为等一人。”说着,又指了指心口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里告诉我,你就是那个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有个陌生的声音,从灵魂至心底里传出,他忘却了所有,却唯独铭记这番话。
他没有清楚的告诉白灵,那个声音的原话是:“你本该灭亡,但本君觉得你还有点用处,即是为了她,本君便饶你一命。你当永远记住,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她,你即是她的影子,她生你生,她亡你亡,你当以命相护,护佑她平安顺遂,生生世世……”
这段话,刻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白灵不解:“你又如何确定那人就是我?”
少年回道:“感觉。”
无需任何理由,你的出现,便让我认定就是你,无关长相,无关其他,你就是你,吾王。
白灵眸光微闪:“感觉也有出错的时候。”
少年却很严肃的摇摇头,“羁绊。”
“什么羁绊?难不成是红线?”白灵走到近前,素手把玩着他凌乱而细长的发丝,显然这个玄乎的说法没能说服她。
少年眸光一暗:“你会明白的。”
这个羁绊,自产生的那一刻起,便再也砍不断,即便是神。
“遮遮掩掩,玄玄乎乎。不觉得累吗?”边说着,边掀开挡住少年大半张脸的头发,露出他俊美却瘦削的容颜。一样的苍白病态,见不得阳光。
“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境。”在黑暗之地生存的人。
“何人所取?如此压抑的名字,可不适合一个少年郎。不过,毕竟你是狼少年,貌似也挺不错。”
黑境闻言,眸光微颤:“你忘了,黑境之名是你所赐。”
白灵的手微顿,难得显露出一丝不自然,随即说道:“未曾经历过,谈何忘却?”
就算是前世又如何?今生她还是她。
“况且你不是失忆了吗?怎还记得这个名字的由来?”
“感觉。”
白灵噗嗤一笑,这个回答对他来说,估计是标准答案了。
黑境却有些看痴了,这个笑容,应该一直挂在她脸上,多久没有见过了呢……
白灵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说你是为我而来,若是我赶你走,你会走吗?”
黑境没有犹豫:“除非我死。”
白灵微愣,这是被下了蛊吗?难不成是自己前世所做的?那也太造孽了。
“我是你的影子。”如影随形,永远隐藏在黑暗中,不见天日。
只见女子的玉指就抵在他的唇上,“留下也行,一个美少年跟在身边,谁又会拒绝呢?不过,我有个小要求。”
黑境将她的手轻轻移开:“你说。”就算是让他去赴死,也在所不辞。
白灵若是知道他的想法,定要背过气去,哪有人动不动就舍命的。
“变个小狼崽给我看。”
黑境闻言,明显一愣。却没有多想,他退开一步,稍稍拉开与白灵的距离,随着一团黑雾出现,人影逐渐消失,待黑雾驱散时,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狼崽蹲坐在地上,应该说是一小团。
若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睛,白灵定要以为他是开溜了。
她对于毛茸茸的萌宠向来没有抵抗力,蹲下身子将其抱在怀里,而黑境的身子则是僵了僵,一对狼耳朵竖了起来。
软,好软。
白灵眯了眯眼,起了坏心思,双手托着黑境的前腿,举了起来……
黑境顿时明白她想做什么,妖异的瞳孔瞬间放大,挥了挥爪子想要反抗之时,又要小心的控制力道不能伤了她。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怎的怎么不知羞?
白灵望着他的眼睛,异常好看,像是一个裂谷,稍有不慎,就会掉进去,永远也别想爬出来。
这双妖异而腥红的眼睛里仿佛就是一个世界,一个杀戮血腥的世界。
她在看着他时,他也在看着她。黑境想着,多好看的眼睛,只是这眼里的神采为何这样死气沉沉?不该是这样的......忽然间,黑境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画面。
一个深巷中,一只浑身黝黑的小狼崽正在与犬夺食,它混在其中,争抢残羹剩饭,奈何狼崽年幼,浑身是伤,又太过瘦弱,不但抢不到丁点儿吃食,还被恶犬咬伤。
它只好托着身子离开,被迫放弃了争夺,可当它好不容易又看到一户人家的下人丢掉剩余的饭菜,想要吃点儿时,却被人当成恶犬,用棍棒驱逐,先是打了一顿,又被开水泼了一身,人们的怒骂和厌恶,它都听得懂。
狼崽这回瘸了腿,垂着个尾巴,一瘸一拐的想要离开。不吃了,不抢了,就这样吧。
却又路遇顽皮的孩童,被强行拉过去玩弄戏耍,时而被石头砸,时而被绑起来拖着走,勒着它的脖子,很紧。
它想开口说,别这样,很痛。
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在重复。
狼崽的眼睛很暗,暗的看不见底,它终于想死了,人们杀不死它,它也懒得杀他们,但它想自己去死,活着太无趣。
可突然间,它脖子上的绳子松开了,周围的嘈杂声也消失了。
它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里,为何用温柔来形容?狼崽大概觉得,除了母亲,这世上没人会让它在怀里停留。
而这个女子却愿意,这应该就是凡人说的温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