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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托亚船长在这些海域从商已经好多年了,类似的事情他见得很多。然而这并没有让他觉得好受一些。
暗淡希望是风暴帝国南方群岛上临近边境的一个小村庄,那里寒冷无比,商船罕至。托亚船长是为数不多的愿意不远千里前来贸易的商人之一。即便如此,一年之中,他也只会来一次。冬季时,由于海面结冰,船只几乎不能靠岸。
鱼干、鲸须、还有用鲸脂压榨出的灯原油都是些好货,即便在斯通匹克和新列文都能卖个好价格。暗淡希望的村民虽然和大部分南方人一样沉默寡言,但他们向来十分友好。他们与这种严酷的环境抗争了几千年,到现在依然屹立不摇,这种品质让托亚十分尊敬。
因此,当看到这座村庄被夷为平地时,托亚不禁悲从中来。商船缓缓驶入狭窄的港口,他扫视了一下岸上的泥路和石屋,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
“这里发生什么了,船长?”克雷顿问道。他是托亚的大副,是个好人,一个忠心耿耿的家伙,尽管在工作上不太老实。
“这个地方已经死了,”托亚平静地说,“我们不上岸了。 ”
“死了? ”
“都死了。 ”“他们可能是去参加某种当地的宗教聚会罢了,”克雷顿说,“这里这么偏僻,这些南方人有自己的风俗也不奇怪。 ”“恐怕不是。 ”托亚用一根粗糙的、伤痕累累的手指指向码头。那里高高地立着一个木质标识牌,牌上画着一个黑色椭圆,椭圆尾部拖着八根黑线。“上帝保佑他们。”克雷顿轻声说,摘下了头上的毛织帽。“问题就在这,”托亚说,“上帝并没有这样做。 ”
两人就站在那里凝视着标识牌。周围鸦雀无声,只有寒冷的海风摇曳着托亚长长的毛大衣和胡子。“那咱们怎么办?”克雷顿问道。“肯定不上岸。让伙计们抛锚吧,天色不早了,我可不想摸黑在浅滩上行驶。咱们就地凑合过一晚,但千万别出岔子,我们明天天一亮就驶回海上,以后也不来了”
他们在第二天起航。托亚希望三天内赶到盖尔默尔,再从那里的和尚手里买到足够多的上好麦芽酒,以弥补这次航行的损失。然而就在出航的第二天晚上,他们发现了一名偷渡者。当时,托亚正在船长室睡觉,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
“船长!”克雷顿喊道,“守夜人他们……发现了一个女孩! ”
托亚呻吟着。睡觉前他喝了太多格罗格酒,现在他感到头痛欲裂。“女孩?”他缓了一会儿问道。“是,是的。 ”“天杀的。”他咕哝着,从吊床上爬下来,挨个儿穿上冰冷潮湿的裤子、外套还有靴子。在南海的习俗里,女人上船就意味着倒霉,即使是小女孩。这个大家都知道。托亚一边考虑着如何摆脱这个偷渡者,一边打开了门。他意外地发现门外只有克雷顿一人,一遍又一遍地转着手中的毛帽子。
“嗯?那女孩呢? ”
“在船尾。”克雷顿回答。
“怎么不把她带过来? ”
“我们,呃……就是,伙计们没法说服她从索缆后面出来。 ”
“没法说服她……”托亚叹了口气,想知道他们为何不直接把她打晕后拖出来。倒不是因为是一个小女孩,水手们才不忍下手,恐怕是暗淡希望的缘故。估计大伙儿看到那村庄的恐怖命运之后,对天堂的憧憬比平时又强了几分。
“好吧,”托亚说,“带我去见她。 ”
“是。”克雷顿说,因为没有被船长责骂,明显松了口气。
托亚看到水手们围在囤备用索具的货舱前。舱口敞开着,大伙儿盯着黑暗的舱内,窃窃私语,不停比画着各种祈祷手势以驱走霉运。托亚从其中一个伙计手上取过提灯,伸手照亮了货舱,寻思着究竟为什么一个小女孩会让他的水手们如此害怕。
“嗨,丫头。你最好……”
托亚发现女孩死死地挤在沉重的索缆后面,肮脏不堪,看上去饿坏了。除此之外她与一个正常的八岁女孩无异。用南方人的审美来说算是可爱:白皙的皮肤,脸上有些雀斑,头发的颜色金得发白。但如果你看到她的眼睛,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的眼神十分空洞,甚至比空洞还空。她的双眼就像两池寒冰,仿佛会吞噬你身体的所有温度。它们是苍老的眼睛,是破碎的眼睛,是看过太多悲惨的眼睛。
“我们试过拉她出来的,船长,”其中一个水手说,“但她挤在里面死活不肯出来。还有,呃……她……”
“行了。”托亚说。他在舱口单膝跪下来,强迫自己一直看着她,不论他多想别开眼睛。“你叫什么名字,丫头?”托亚问道。语气平静多了。女孩看着他。“我是这艘船的船长,”他说,“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慢慢地,她点了一下头。
“这说明船上所有的人都要听我的话。包括你。明白了吗? ”
再一次,她点了点头。
托亚把他那长满毛的棕色手臂伸进货舱。
“好了,丫头。现在我要你从里面出来,抓住我的手。我保证,在我的船上没有人会伤害你。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然后,女孩试探着伸出瘦得皮包骨的小手,任由它被托亚的大手吞没。
托亚把女孩领回他的房间。他猜测,如果没有那帮貌似凶神恶煞的水手盯着她的话,她应该会开口说话吧。于是他递给女孩一张毛毯,还有一杯热格罗格酒。他知道不应该给女孩喝这样的东西,但除了淡水以外,船上没有其他可喝的了,而淡水实在太珍贵,托亚不想浪费。
现在,托亚坐在书桌上,看着坐在床上的女孩。她的肩膀紧裹着毛毯,小手捧着的酒杯冒腾着热气。她抿了一小口,托亚本以为格罗格酒辛辣的味道会让她畏缩,然而她却直接咽下,继续用那空洞、破碎的双眼盯着托亚。那是托亚见过最冰冷的蓝眼睛,比大海还要深邃。
“我再问你一次,丫头,”托亚说,语气仍然十分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她只是盯着他。
“你从哪儿来的? ”还是盯着。“你是不是……”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想,更别说要问出口了。“你是不是来自暗淡希望? ”
女孩眨了眨眼,仿佛刚回过神来。“暗淡希望。”由于长时间没有说话,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对。那就是我。”女孩说话的方式让托亚不禁感到战栗。她的声音与眼睛一样,空洞无比。
“你是怎么跑到我船上来的? ”
“那是之后的事了。”女孩说。
“什么事情之后?”托亚问。
女孩看着他,眼神已不再空洞,而是变得十分饱满。饱满得让托亚那饱经风浪的心都犹如绞纱。“我会跟你说的,”她说,声音如眼睛般湿润而饱满,“我只跟你说。以后我再也不会说了。 ”
事情发生时,她正在村外的岩礁上玩耍。她就是这样逃过一劫的。
她一直很喜欢那些岩礁。她喜欢在那高低错落的黑色巨礁上攀上翻下,看着浪花拍击着海岸。每次她从一块礁石上跳到另外一块时,妈妈总会提心吊胆。“你会受伤的!”妈妈总会这样说。而她也确实受过伤。而且是经常。她常常会磕到粗糙的礁石上,弄得小腿和膝盖都布满了痂和疤痕。但她并不在意。她就是喜欢这些礁石。当大海退潮时,她总能在它们的底部发现各种各样的宝藏,半淹没在灰色沙子之中。像蟹壳呀,鱼骨呀,贝壳呀,幸运的时候,还会有一些海玻璃呢。这都是她最最珍爱的东西。
“这是什么?”有天晚上她问妈妈。她们刚吃过晚饭,一起坐在火炉旁取暖。她吃了很多炖鱼,心里既满足又温暖。她举起一片红色的海玻璃,好让火光把它的颜色投射到墙壁上。
“那是一块玻璃,小傻瓜,”妈妈说,手指熟练地修补着爸爸的渔网,“一块被大海擦亮的玻璃。 ”
“为什么它会有颜色呢? ”
“我想是因为大海想把它打扮得漂亮一些吧。 ”
“为什么我们没有彩色的玻璃呀? ”
“噢,那只是北方的花哨东西罢了,”妈妈说,“在我们这里一点用都没有。 ”
妈妈的话让她更加喜欢这些海玻璃了。她收集了足够多的海玻璃,用麻绳把它们串起来,做成一条项链。爸爸生日那天,她把项链送了给他。爸爸是一个粗犷的、寡言的渔民,他用皮革般的手捧着它,警惕地盯着那条明亮的,由红、蓝、绿三种颜色组成的海玻璃。但当他看着女儿的双眼,发现她是多么地自豪,是多么地喜欢这玩意儿时,他那布满皱纹的脸咧成了一个笑容,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项链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其他的渔民为此嘲笑了他好几个星期,但他每次都只是用长满老茧的手指摸摸项链,只是微笑。
那一天,当他们来到村子的时候,大海刚退潮,女孩正在岩礁下寻找着新的宝藏。她远远就看到了他们的桅杆,但她正专注地寻找着海玻璃,根本没有理会。直到她跳到一块礁石上,筛选收集到的贝壳和骨头时,才注意到那些船有多奇怪。它们四四方方,每条船都鼓着三张帆,四边排满了大炮,跟商船完全不一样。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些船的样子。她扭过头来,才惊讶地发现村庄的方向升起了一团团浓浓的黑烟。
女孩奔跑起来,瘦小的双腿飞快地搅乱海沙,她掠过茂草,穿过杂树林,奔向村子的方向。如果家里着火了,妈妈是不会帮她拯救那箱藏在床底下的宝藏的。她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她花了太多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收集这些宝贝了,她不能失去它们。对她来说,它们是最珍贵的。或者说她是这么认为的。
快到村庄时,她发现火势已蔓延了整个村子。有很多她不认识的人,清一色穿着白金色制服,头戴钢盔,胸挂护甲。她在想他们是不是军人,但军人不是应该保护人民的吗?而这些人却挥舞着剑和枪,把所有村民都赶到了村子中央。
一看到枪,女孩猛地停下脚步。她以前只见过一把枪,是村子长老萨姆卡的。每到新年除夕夜,他都会举着那把枪射向月亮,将月亮从沉睡中唤醒,把太阳带回来。然而这些军人手中的枪却截然不同。除了木质手柄、铁质枪管和击锤之外,还有一个旋转弹膛。
女孩正犹豫着是应该走近点还是要躲起来,萨姆卡突然从他的石屋里跳出来,怒吼一声,向最近的士兵开了一枪。中枪的士兵脸上瞬间出现一个大洞,随即倒在了泥潭中。另外一个士兵发现情况立马抽出手枪向萨姆卡射击,可是射偏了。萨姆卡得意地笑着,但士兵随即射出了第二颗子弹,根本没有重新上膛。萨姆卡一脸惊讶,捂着胸口倒下了。
女孩差点哭出声来。但她努力地咬紧嘴唇,强忍着泪水,趴下来躲在茂草之中。
她在那冰冷泥泞的草地上趴了好几个小时。她不得不使劲地咬紧牙关才让牙齿停止颤抖。她听到士兵们呼喊着彼此,还有一些奇怪的锤击和拍打的声音。有时还能听到一些村民的哀求声,他们乞求士兵们告诉他们,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激怒了皇帝。然而唯一的答复是一声猛烈的掌掴。
不知过了多久,天暗了下来,村里的大火也已经熄灭。女孩艰难地挪动着早已麻木的四肢,蹲起来看了一眼。
只见在村子中央多了一顶巨大的帐篷,比村里任何一间石屋都要大上五倍。士兵们围着帐篷站成一圈,手里举着火炬。她到处都看不到乡亲们的踪影,于是小心翼翼地爬近了一些。
她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帐篷的入口。与士兵不同,他穿了一件长长的白色兜帽斗篷,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木箱。一个士兵掀起帐帘,斗篷男人与另外一名士兵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们出来了,但斗篷男人手上的木箱已经不见了。守门的士兵把帐帘扎起来,用一张网把入口严严封死,任何鸟虫都不可能飞进去。
斗篷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士兵们搬出一张小桌和椅子,摆在他的前面。男人坐下来,一名士兵递上羽毛笔和墨水,随即他便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时不时停下来抬头朝帐篷里看。
帐篷里开始传来尖叫的声音。女孩这才明白,村里所有人都在那帐篷里了。她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尖叫,但那叫声实在太恐怖了,于是她又赶紧趴到泥地上,紧紧捂住耳朵。尖叫声只持续了几分钟,但过了好久好久,女孩才敢再一次抬起头看。
现在天已全黑,除了帐篷门口前的一盏提灯之外,周围已伸手不见五指。士兵们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斗篷男人还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他时而抬头看向帐篷内,时而低头看看怀表,时而皱眉。女孩正琢磨士兵都哪儿去了,便发现停靠在码头的方形船灯火通明。她竖起耳朵,依稀能听到男人们吵吵闹闹的声音。
女孩悄悄地在茂草丛里爬到离斗篷男人最远的帐篷一端。不是因为怕他发现,事实上,他写得如此专注,哪怕女孩从他身边走过,也未必会注意到。虽然如此,当她从草丛里爬出来,溜到篷壁的时候,还是紧张得要命。等她来到帐篷旁边,发现帐篷的底部被紧紧地钉在地上,只好用力地把篷布扯出来一点,从空隙里钻进去。
帐篷里更是一片漆黑,空气炎热而混浊。乡亲们全都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一个连一个地被铁链捆在粗大的帐篷柱上。帐篷中间摆放着斗篷男人的木箱,盖子开敞。而箱子周围则散落着许多大如飞鸟的黄蜂尸体。
在远端的角落里,女孩发现了她的爸爸妈妈,跟其他人一样,一动不动。女孩迅速来到他们身旁,强烈的恐惧感灌满全身。
就在那时,爸爸微弱地动了动身子,女孩一下子松了口气。或许她还能救他们出去。女孩轻轻地摇了摇妈妈,但毫无反应。她又摇了摇爸爸,而他只是微弱地呻吟一下,眼珠动了动,但始终没有睁开。
女孩检查了周围,看能不能解开铁链。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巨大的嗡鸣,她转过身,发现一只巨蜂正在她的肩膀上方徘徊。只见巨蜂马上要叮上女孩了,突然一只手从她的脸旁掠过,一掌拍中了巨蜂。巨蜂一翅破损,胡乱地转了一阵,掉落在地上。女孩转回身来,原来是爸爸醒了,但仍一脸痛苦。
他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逃!”他微弱地说道,“快逃。”接着他使劲地推了女孩一把,女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女孩看着爸爸,虽然惊慌无比,但还是想干点什么让他没那么难受。她周围的人也与爸爸一般,痛得五官都拧成了一团。
这时,她看见爸爸脖子上的海玻璃项链奇怪地跳动了一下。于是她走近看了看,项链又跳了一下。忽然,她的爸爸拱起了腰,眼睛和嘴巴张得老大,像要喊叫一般,然而喉咙只发出了“咯咯”的声音。紧接着,一条粗如指头的白虫破颈而出,不一会儿,更多的白虫密密麻麻地从他的胸膛和腹部钻了出来,女孩的爸爸立即鲜血直流。
女孩的妈妈也醒来了。她喘着气,双眼圆睁,不停转动,皮肤下面有无数的东西不停地蠕动着。她伸出双手,呼唤着女儿的名字。
在她四周,村民们都痛苦地挣扎着,身上的白虫破肉而出。一瞬间,地面上便爬满了这些恶心的东西。
女孩的本能让她想拔腿就逃,但她却握住了妈妈的手,看着妈妈不停痉挛。那些白色虫子正在妈妈的体内把她一点一点地吞噬掉。女孩一动不动,一直注视着,直到妈妈不再动弹。然后她才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从篷壁底下溜出去,跑回茂草之中。
她在远处静静地观察着,直到黎明,士兵们扛着粗麻袋回来了。斗篷男人走进了帐篷,过了一会又走出来,在笔记本上添了几笔。他如是重复了两遍,然后对其中一个士兵说了些什么。那名士兵点点头,打了个手势,于是扛着粗麻袋的士兵先后进了帐篷。等他们出来的时候,麻袋都鼓鼓的,还能看到有东西在里面不停地蠕动。女孩估计袋子里装的就是那些白色虫子。士兵们扛着麻袋回到船上,剩下的士兵则把帐篷拆掉,把里面的尸体留在原地。
士兵们把铁链从一具具尸体上解掉,斗篷男人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躲在草丛里的女孩牢牢记住了斗篷男人的模样。棕发、鼠脸、瘦下巴、左脸上有一块烧痕。
最后,他们在码头留下了一个奇怪的标志牌,然后乘着方形船走了。等到他们从视线中消失,女孩才从茂草丛中爬回村子。她花了好些天,或许是好几个星期,把所有的村民都一一埋葬了。
辛·托亚船长看着女孩。在说起整件事的时候,她一直都双眼瞪直,满脸恐惧。但现在她的脸又变得十分空洞,像在货舱时一样。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托亚问。
“不知道。”女孩回答。
“你是怎么上船的?”他问,“我们没靠过岸啊。 ”
“我游过来的。 ”
“这么远? ”
“是。 ”
“那现在我要拿你怎么办? ”
女孩耸了耸肩。
“船上可没有小女孩待的地儿。 ”
“我得活着”,女孩说,“才能找到那个男人。 ”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那个标识是什么意思吗? ”
女孩摇了摇头。“那是皇帝的生物法师的纹章。你最好不要靠近他,离他能有多远就多远。 ”“不。”女孩平静地说,“总有一天,不管怎样,我也要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
辛·托亚船长知道自己没法把她留在船上。相传只要有女人上船,哪怕是八岁的女孩,都肯定会把海怪吸引过来。如果他要留这个女孩在船上,船员们肯定会极力反抗。但他也不打算把女孩扔到海里,或者把她丢到荒芜的岛上。第二天,他们来到盖尔默尔,托亚找到了文成武僧团的首领,一位叫河洛的老和尚。
“这个小女孩经历了非常可怕的事情。”托亚说。两人站在修道院的石院中,一座高耸的黑色石庙在他们上方若隐若现。“她的内心已经扭曲了。当一名修道士可能是她的唯一出路。 ”
河洛双手伸进黑袍之中:“我很同情她,船长。真的。但文成武僧团只收男学徒。 ”“她可以当一名仆人啊,”托亚说,“她是个农民,能吃苦的。 ”河洛点点头。“是可以。但等她长大到亭亭玉立的时候又会怎样呢?兄弟们肯定会分心的,特别是年轻的那些。 ”“那你就把她留到那个时候。至少你可以照顾她几年,直到她有能力照顾自己。 ”
河洛闭上双眼。“这里的生活很不容易。 ”
“她能应付过来的。 ”
河洛看了看托亚。让托亚意外的是,河洛突然笑了,他的双眼闪烁着光芒。“我们会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点点混乱是会改变武僧团。但或许是变得更好。 ”
托亚耸耸肩。他从来就看不透河洛,或文成武僧团。“你说是就是吧,大宗师。 ”“那孩子的名字是?”河洛问。“她不肯说。我猜她多半是不记得了吧。 ”“那我们应该叫她什么呢,这个从噩梦里走出来的孩子?作为她的临时监护人,我们应该给她起个名字。 ”托亚船长想了一会儿,一边捋着胡子。“要不就用她的村子命名吧。至少让她记住点什么。就叫她暗淡·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