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纥：令人恼怒而又不可或缺的搭档

回纥活跃在今蒙古国色楞格河、鄂尔浑河、土拉河流域。176初唐时，大约有十个回纥部落首次组成联盟。七世纪四十年代，回纥协助唐军与薛延陀作战，当时后者已取代东突厥成为蒙古草原上对唐最大的威胁。646年薛延陀灭亡后，回纥一跃成为该地区的一支重要力量。唐廷为了更好地控制草原，建立了几个以回纥首领为首的羁縻府州，受燕然都护府（位于今内蒙古乌加河北岸）间接统辖。回纥首领吐迷度（646—648在位）被唐廷封为怀化大将军，他认为这意味着唐廷已经承认其为回纥诸部的可汗。177吐迷度手下的部落首领也接受了各种封号。178唐在回纥活跃的广大地域设置瀚海都护府。在一次唐廷为回纥各部落首领举行的酒宴上，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生荒陋地，归身圣化，天至尊赐官爵，与为百姓，依唐若父母然。请于回纥、突厥部治大涂，号‘参天至尊道’，世为唐臣。”唐廷满足了他们的请求，下令开辟一条驿路，沿途置六十八个驿站，方便回纥使团赴长安朝贡。179 唐和回纥建立起了合作、互助的双边关系。在此后的历史发展中，双方虽时有摩擦，但回纥一直与唐保持着密切的政治关系。自747至840年的近百年间，多达十一位回纥统治者从唐廷接受了可汗的称号。回纥的亲唐立场源于其政体自身的弱点——回纥诸部及其附属部落的联盟相当松散，对任何一位回纥可汗来说，长期维持内部团结和对草原的有效统治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由于体制上的弱点，历代回纥统治者均积极寻求和唐建立合作共赢的关系，只不过方式截然不同。

648年，回纥统治者吐迷度遭其侄乌纥杀害。燕然都护府官员担心乌纥继任后放弃吐迷度的亲唐政策，于是用计将其诛杀。吐迷度的儿子婆闰被立为新的回纥首领，并被允许承袭其父的官职。婆闰受唐恩惠才取得首领之位，因此一直与唐亲善。他在七世纪五十年代初唐征东突厥和高句丽的战争中都曾出兵相助。180

661年婆闰死后，唐与回纥的关系进入动荡不安的阶段。662年，一些回纥部落骚扰唐朝边境，但唐廷以剿抚并用的策略使局势回归正常。继任的回纥统治者都清楚，与唐保持良好关系于己有利。对他们来说，要巩固自己在回纥各部落中的地位，唐的承认不可或缺。而当回纥部落联盟受外敌威胁时，唐的保护有时是至关重要的。694年，回纥试图摆脱682年复国的东突厥汗国的控制，但以失败告终，不得不背井离乡，暂居甘肃。710年后，他们再次遭到突厥的攻击。181

727年，唐与回纥的友好关系遭遇重大挫折。事件的始作俑者是河西节度使。他指控甘肃的回纥头领谋反，致使玄宗武断地将四名回纥首领流放到南方。回纥人大怒，起兵反叛，杀节度使，投奔东突厥。182对唐廷来说幸运的是，与东突厥结盟只是回纥的权宜之计。742年，东突厥因内斗而元气大伤，联盟遂告终结。回纥抓住这一时机，起而反抗突厥主人，并通过一系列的阴谋诡计和军事行动成功地消灭了其他对手。唐廷审慎地观察着回纥这颗草原上升起的新星。742年，回纥首领骨力裴罗访问长安，唐廷只授予他奉义王的头衔。三年后，回纥杀死了突厥最后一位可汗，将突厥故地全部纳入囊中，成为西北草原的新霸主。玄宗决定正式承认骨力裴罗的霸主地位，封他为怀仁可汗（744—747在位）。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