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津田坐在那儿，努力判明客厅里发声的来客是谁，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拍了拍膝盖。

“啊，我知道了，是小林吧。”

“是啊。”婶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平静地给予简单的回答。

“原来是小林啊，穿一双新的红鞋子，摆出一副令人讨厌的来客模样，我还以为是谁呢。要是这样，我也不必客气，到客厅里去坐吧。”

津田的脑袋里浮现出小林那副过于迂拙的形象，很自然地想起今年夏天见到身穿奇装异服的他，一件白绉绸领子的汗衫，鹿儿岛产的碎白点花纹的布衣，茶色条纹和式裙裤，外披一件薄薄的丝织外褂，这一身装束，宛如出席街道内的葬礼、上供完毕后怀揣糯米赤豆饭回来的草帽斗笠店老板一样。当时他对津田辩解说，小偷盗走了他的西服，要问他借七日元。因为有个朋友同情小林遭窃，告诉他，如果手头有余裕，可以把自己当铺里的夏季服装赎回，就算送给小林了。

津田微笑着问婶婶：

“那家伙为什么偏偏今天来咱家，堂而皇之地以客人的身份来摆谱？”

“他是有事情要找你叔叔，这事情在这儿不便说。”

“这小林还有什么正经事要说，是钱的事情吧。要不就是……”

津田说着，忽然看到了婶婶那张表情严肃的脸，便打住了话头。婶婶压低嗓门，话音与她平时沉稳的语调很相似。

“是在谈阿金的婚事。要是在这儿大谈，那孩子会不好意思的。”

在饭厅这边听起来，小林与平时的大嗓门不同，像是一位不知名的绅士在说话，他真的是在谈那门亲事。

“事情说定了吗？”

“噢，看上去谈得还顺利。”

婶婶的眼里多少露出期待的光芒，津田来劲地顺势说道：“也就是说，无须我费力斡旋，也就成了。”

婶婶默默地看了津田一眼，虽然说不上是轻薄，但是他那开玩笑的虚假态度与婶婶实际生活中的心情还是相去太远。

“由雄呀，你自己娶媳妇时，也是这般想法吗？”

婶婶冷不防的提问究竟是何意，津田难以揣测。

“那种想法只有婶婶知道，我本人反而闹不明白，所以无法回答。”

“你就是不作回答，婶婶也不难猜到。设身处地地为将要出嫁的女人想想，那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哟！”

藤井四年前为长女送嫁，由于来不及准备，问别人借了不少钱。好不容易渐渐还清债务后，又碰上次女出嫁。倘若这次阿金的亲事谈妥，又要为第三人的开销伤神了。阿金不同于亲生女儿，哪怕可以尽可能节俭一点，事实上无疑也会给今天的家庭生活多少投下些痛苦负担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