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空中遇险者(4)
石蛏——河口——“壁炉”——继续寻找——绿树林——储存燃料——等待退潮——在海岸上——木筏——回到海岸
一开始,记者叫水手就待在那里等他回来找他,然后马上就顺着几个小时前黑人纳布走的方向爬上了海岸。他很快就消失在一个拐角后面,他多么想知道工程师的下落啊。
哈伯特想同他一起去。
“你待在这儿,我的孩子,”水手对他说,“我们要准备一个野营的地方,还要看看是否可能找到比贝壳类动物更耐饥的东西。我们的朋友们回来时都需要恢复体力。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
“我准备好了,彭克罗夫。”哈伯特回答道。
“好!这就行了,”水手又说,“我们有条理地进行吧。现在我们很疲劳,又冷又饿,因此首先要找一个可以歇歇的地方,生一堆火,找些食物。树林里有木柴,鸟窝里有鸟蛋,剩下的问题就是找一个可以住人的地方。”
“好啊,”哈伯特回应他的话,“我到这些岩石中去找一个岩洞,我会找到一个我们可以藏身的洞穴的。”
“就这样,”彭克罗夫说,“我的孩子,你去吧。”
他们两人走在巨大的花岗岩壁下的沙滩上,由于潮水退却,绝大部分的沙滩已显露出来。但他们并未朝北面去,而是朝南面走去。彭克罗夫注意到,在他们上岸地点下面几百步处有一狭窄的山口,照他的看法,这可能就是一条河或一条小溪的出口。
目前,一方面需要在可以饮用的水流旁安置下来;另一方面,赛勒斯·史密斯被水流冲到这里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们已经提到过,花岗岩壁高达三百英尺,上下浑然一体,即使是它的底部,海水也几乎冲刷不到,所以没有一点可以容身的缝隙。这是一种非常坚硬的花岗岩陡壁,从未被海浪侵蚀过。有许多水鸟在其顶部飞来飞去,特别是各种蹼足类的鸟,它们有长长的扁平尖嘴,喳喳地叫个不停,对这些也许是第一次扰乱了它们清静的人类的来访,一点也不害怕。彭克罗夫认得其中叫贼鸥的海鸟,还有那些栖息在花岗岩坑洼处的贪吃的小海鸥。如朝这一大群鸟开一枪,就会打死许多,但开这一枪需要有枪支,彭克罗夫和哈伯特都没有枪。而且这些小海鸥和贼鸥几乎都不能食用,甚至连它们的蛋也有一种令人厌恶的味道。
此时,走在左边的哈伯特很快发现了一些覆盖着海藻的岩礁。再过几个小时潮水上涨时这些岩礁又会被海水淹没。岩石上又湿又滑的海藻中间麇集了贝壳类动物,饿着肚子的人们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所以哈伯特喊了声彭克罗夫,水手马上就跑了过来。
“嗨!这是贻贝!”水手大叫起来,“这可以替代鸟蛋了!”
“这不是贻贝,”年轻的哈伯特回答道,他仔细地观察了岩石上的软体动物,“这是石蛏。”
“这可以吃吗?”彭克罗夫问他。
“完全可以吃。”
“那么我们就来吃石蛏。”
水手可以信任哈伯特。这小伙子博物学很棒,他很喜爱这门科学。他的父亲让他去听波士顿最优秀的教授的课,促使他对此有所钻研。教授们非常喜爱这个聪明勤奋的孩子。因此他那博物学爱好者的本能,以后会不止一次地被派上用场,他不会搞错。
这些石蛏为椭圆形贝壳,成群地紧黏在岩石上。它们属于穿孔类软体动物,能在最坚硬的石头上钻孔,其贝壳的两端呈圆形,这是一般贻贝没有的特征。
彭克罗夫和哈伯特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这些微微张口的石蛏。石蛏的味道辣辣的,不用他们加任何调料了。
饥饿暂时不成问题了,但口渴问题没有解决。特别在吃了这些生来辣乎乎的软体动物后,口渴得更厉害了,因此就需要找到淡水。这个地方地势如此崎岖不平,不大像会缺水。彭克罗夫和哈伯特小心地捡了许多石蛏,把它们塞满口袋或用手帕包起来,然后回到花岗岩壁脚下。
他们走了两百多步,来到了彭克罗夫揣测可能为一条小河流经过的山口。此处的岩壁好像是由于激烈的地质运动而被分裂开的。在它的脚下是一个小港湾,其最远处形成一个相当尖的角。那里的水流宽一百英尺,两岸高不过二十英尺。河水直接冲入花岗岩夹壁中。花岗岩壁在河口上游处渐趋平坦。然后河身突然拐了弯,消失在半英里外的矮林下面。
“这里有水!那里有木柴!”彭克罗夫说,“哈伯特,现在只缺少房子了!”
河水清澈见底。水手认为此时海水退潮没有倒灌进来,河水是淡味的。这个重要问题解决之后,哈伯特就去寻找可以藏身的洞穴了,但没能找到,到处都是平滑而陡峭的岩壁。
但是就在河口,在潮水的冲积地上面,崩塌的巨大岩石堆成了一个不是岩洞,而是常在花岗岩产地看见的、称为“壁炉”的东西。
彭克罗夫和哈伯特钻到岩石堆深处,他们走在沙地里,里面的光线并不暗,因为亮光是从岩石堆间的缝隙处透进来的。有些岩石奇迹般地保持着平衡而不至于掉落下来。但风也随着光线刮进来了,这是名副其实的凛冽的穿堂北风;随着这风,外面刺人的寒气也就进来了。不过水手想到,如果用石块和沙子堵住岩石堆的孔隙,这“壁炉”还是可以住人的。其几何形状像印刷体的“&”,这个符号就是拉丁语中“和”字的缩写。的确,只需堵住上端的口子,猛烈的南风和西风吹不进来,那么这里面的空间就可以利用了。
“这就是我们的事啦!”彭克罗夫说,“有一天我们再见到史密斯先生,他一定会利用这座迷宫的。”
“我们一定会再见到他的,彭克罗夫,”哈伯特大声说道,“并且当他回来的时候,应该让他觉得这里是一个还过得去的住处。如果我们能在左边的过道里生堆火,并且留个出烟孔,那就不错了。”
“我们可以做到的,我的孩子,”水手回答道,“‘壁炉’(这是彭克罗夫给这个临时住处取的名)就是我们的事了,但首先,我们去弄些木柴来。我想木柴对我们来说不会没有用,可以用来堵住洞孔,以免听到鬼叫似的风声。”
哈伯特和彭克罗夫两人离开了“壁炉”,拐了个弯,重新上了河的左岸。这里的水流相当湍急,一些枯死的树木也被冲了下来。上涨的潮水——此时已能觉察到——不定期会很有力地把河水推回到很远的地方。水手由此想到可以利用涨潮和退潮运送重物。
水手和少年走了一刻钟后,来到了河流突然向左的拐弯处。从此处开始,水流穿过一座美丽的树林。虽然已是秋季,这些树木还是郁郁葱葱,因为它们属于针叶树类。在地球上的所有地区,从较冷的北方到炎热的热带,都分布有这种树。这位少年博物学爱好者尤其认得出这种在喜马拉雅地区有众多树种的雪松,它们散发出一种很好闻的香味。在这些美丽的树木之间生长着松树丛,它们向四周伸展着阳伞般的浓密树枝。走在深草丛中,彭克罗夫感觉脚踩着干枯的树枝,它们就像鞭炮一样噼啪作响。
“我的孩子,”他对哈伯特说,“虽说我不知道这些树的名字,至少我知道把它们归在‘烧柴’类,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这类树木!”
“我们弄些回去吧!”哈伯特回答道,一面动手干了起来。柴火收拾起来很容易,甚至不必去折树枝,因为在他们脚下有大量的枯枝。但燃料有了,需要考虑运输的方法。枯枝非常干燥,燃烧起来一定很快,因此应该运大量的枯枝回去。哈伯特认为光靠他们两个人搬运是不够的。
“嗨!我的孩子,”水手说,“应该想个办法来运柴火。干什么都会有办法的!如果我们有一辆大车或者一艘船,那就方便了。”
“不过我们有河!”哈伯特说。
“对,”彭克罗夫回答说,“河将是我们的自动运输线,还可以做一些木排。”
“不过,”哈伯特说,“现在正在涨潮,我们的运输线方向相反了!”
“等退潮了就行了,”水手说道,“那时河水就会把我们的燃料运到‘壁炉’那里去。我们做木排吧。”
水手身后跟着哈伯特,他们朝着树林外的河边走去。他们两人尽自己的力气,扛起成捆的木柴。在陡峭的河岸上也有大量的枯树枝,这里的草丛大概从没有人在上面踩过。彭克罗夫立即开始编结木排。
河岸的一角阻断河水,形成了一处小水湾,水手和少年把他们用枯藤条捆扎起来的相当粗大的木头放了下去。这样一只木筏就做好了。他们把捡来的木柴一一堆在木筏上,这工作量至少要二十个人来完成。一个小时内,工作做完了,而系泊在岸边的木筏只等退潮了。
这时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打发,彭克罗夫和哈伯特商量后决定爬到上面去,勘探一下范围更大的地方。
就在离河流拐角后面两百步远处,峭壁因崩塌而以平缓的坡度,逐渐消失在树林的边缘。这里就像一座天然的梯子。哈伯特和水手开始往上走去。由于身强力壮,一会儿工夫他们就到达了山顶,并走到俯视河上的地方。
他们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刚刚渡过的海洋。他们怀着激动的心情望着这发生过灾难的海岸的北区。赛勒斯·史密斯就是在这里失踪的。因此他们用眼睛搜寻,希望发现上面有可能攀附着一个人的气球的一些漂流残物。但什么也没有!面前只是一片空旷的洋面,至于海岸边,也是空无一人,记者和纳布都没有在这里出现。也许这时候他们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无法见到他们。
“我觉得,”哈伯特大声说道,“一个像史密斯这样坚强的人不可能像平常人那样被淹死的。他可能在岸边某一地方上了岸。你说是不是,彭克罗夫?”
水手忧郁地摇了摇头。他觉得不大可能再见到赛勒斯·史密斯了,但为了不让哈伯特失望,就说:
“当然,当然,我们的工程师是能在其他人打退堂鼓的情况下摆脱困境的人。”
这时候,他非常仔细地观察了海岸:下面展现了一片沙滩,一直延伸到河口的右边,被翻滚的浪花截住。这些露出来的礁石就像躺卧在浪涛里的两栖动物群。礁石岸外面的大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南面,地平线被一个尖尖的海角所阻拦,人们无法确认陆地是顺着这个方向延伸,还是向东南和西南延伸,从而使这个海岸形成一个非常长的半岛。在海湾北端,海岸沿着弧线,伸展到很远的地方。在那里,海滨地势低而平坦,没有悬崖峭壁,只有退潮后才能看到的宽阔的沙滩。
于是彭克罗夫和哈伯特就回身朝西边走去。他们首先看到了六七英里远处矗立的一座顶峰积雪的山。从山的层层斜坡一直到海岸两英里处,生长着大片的树林,其中不乏众多的常绿树,因此一片翠绿,令人赏心悦目。而从树林边到海滨是一条宽宽的台地,上面散乱地生长着树丛。在左边,透过林中的开阔地,可以不时地看到小河熠熠发亮的河水,似乎这曲曲弯弯的小河可以回溯到山的支脉间,那里可能就是河的源头。在水手放下木筏的地方,河水从两堵高高的花岗岩壁之间开始流淌。左岸石壁干净陡峭,而右岸的石壁正好相反,地势渐渐下降,整个石壁变成一块块的岩石,岩石又变为小石子,小石子又变成沙砾,直到海岸尖角的尽头。
“我们这是在一个小岛上吗?”水手喃喃自语。
“不管怎样,这个岛还是蛮大的!”少年回答道。
“一个岛再大,总还是岛!”彭克罗夫说。
但这个重要的问题还不能得到解答,必须放到其他时间去解决。不管是小岛还是陆地,这里的土地看起来很肥沃,景色宜人,生长的植物种类繁多。
“这是我们不幸中的大幸,”彭克罗夫说,“得感谢上帝!”
“谢天谢地!”哈伯特回应他说。少年虔诚的心中充满了对万物创始主的感谢之情。
彭克罗夫和哈伯特长时间地考察了这片命运之神让他们降落其上的地方。可是这样粗略地看了一下,也很难想象未来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然后他们就沿着花岗岩台地的南边山脊折回,山脊由奇形怪状的岩石构成一道长长的锯齿曲线。在这些石头空隙中栖息了几百只鸟类。哈伯特在跳上岩石时,把一群鸟惊飞了。
“啊!”他惊呼了起来,“这些鸟既不是海鸥也不是沙鸥!”
“那是什么鸟啊?”彭克罗夫问道,“好像是鸽子!”
“的确是,不过都是野鸽或是岩鸽,”哈伯特回答说,“它们翅膀上有两道黑纹,尾巴是白色的,而全身羽毛是青灰色,我能认得。如果岩鸽肉可以吃,它们的蛋应该很好吃,只要它们在窝里稍微留下一些蛋!……”
“我们不给它们孵蛋的时间了,除非能孵出荷包蛋来!”彭克罗夫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在什么地方煎荷包蛋?”哈伯特问他,“在你的帽子里吗?”
“啊呀!”水手回答说,“我可没有本事做这件事,我的孩子,我们只好吃带壳煮的溏心蛋了,最老的溏心蛋我来解决!”
彭克罗夫和少年仔细地察看了石壁的空隙,在一些洞穴里,他们果真找到了一些鸟蛋!他们把捡到的几打蛋放在水手的手帕里,在海水快涨潮时,开始下山朝河水走去。
当他们走到河的拐弯处,这时是下午一点钟,河水已经转潮了,因此必须利用退潮把木筏运送到河口去。彭克罗夫不想让木筏在水中无人照管而随波逐流,也不想上去撑它。而对缺乏缆绳和绳索的情况,作为水手的彭克罗夫是从不会感到为难的,他利用枯藤很快编制了一条几英寻[4]长的绳子。他把这根藤索系在木筏的后部,自己手里攥着另一头,而哈伯特用一根长长的竿子撑开木筏,使它漂浮到河中。
这个办法圆满成功了。那些水手在河岸上边走边护拦着的沉重的木柴随流而去。河岸很陡峭,不用担心木筏会搁浅。两点钟不到,木筏已漂到离“壁炉”几步远的河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