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商议
随着李继俨的劝慰，李茂贞逐渐收拢自己的脾气，不复之前的暴躁，慢慢陷入沉思。
“大郎，如果只是我们想求和，但朱全忠若不愿意呢？”
良久，李茂贞轻声打破了沉静，没有了先前的怒容满面，然而眉头却是愈加紧皱，表情也是越来越严肃，向自家长子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现在朱全忠是兵多将广，占据着绝对的上风，而我们却数次出击不胜，尤其是最近的大半年几乎可以称得上每战皆败，换做是为父，是绝不会求和的，一定要把对手干趴下为止。”
李茂贞到现在还不求和，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一方面是放不下自己一方霸主的面子，不愿意对朱全忠这个大半生的死对头低声下气。
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如果朱全忠拒绝议和、一心要致自己入死地的话，那真可谓是输人又输阵，越发为人所耻笑了。
“呵呵！父王，孩儿却是认为您不必有此顾虑，恐怕现在朱全忠也是热锅上的蚂蚁，上下不得，不比我们轻松多少。”
闻之李茂贞的忧虑，李继俨却是嘴角微抿，轻轻一笑，显然是对朱全忠的问题有自己的想法，并不认同自家父亲的观点。
“哦！这是为何？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茂贞惊讶地看着李继俨，对他的回答非常震惊。
现如今可以说普天之下的有识之人都认为自己李茂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输家，输的几乎快连底裤都剩不下了，该着急上火的也应该是他，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死对头朱全忠啊。
朱全忠西入关中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期间虽有反复，却于大局无碍，到了现在更是重重大军围他于凤翔这个孤城之中，把他李茂贞逼到了内外交困、生死存亡之际。
而朱全忠足以称得上春风得意，处于人生高光时刻，无论怎么看都是绝对的赢家，可自己的大儿子却提出了叠然相反的观点，李茂贞对此自是十分讶异。
“父王，现在凤翔，看似我们处于下风，但您忘了朱全忠此次攻打我们的目的了吗？”
李继俨眉头一撇，嘴角微微扬起，对李茂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可不认为朱全忠西征的目的会如此单纯，这也是后世验证过的。
“这次朱全忠攻伐关内，看似是应崔雍之邀打着报效君王的旗号来关中铲除阉宦，可其真正的目的恐怕并不是这样单纯吧。”
“哦，那大郎你有何看法？你认为朱全忠这厮还有别的阴谋。”
其实，李茂贞对此也是持有怀疑的，虽说自己此次率领凤翔全镇旗帜鲜明地亮出旗号反对朱全忠，但是以朱全忠以往的风格最多也就是率兵教训一番，绝不会是像如今这般死咬着自己不放，一副不灭凤翔誓不罢休的样子。
“那是自然，父王，朱全忠原本一个普普通通的私盐贩子，随着黄巢之乱起家，这么多年征战下来几乎统一了中原之地，成了我大唐势力最为强大的藩镇，现在志得意满，自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是说朱全忠想······”
听闻李继俨所言，李茂贞大吃一惊，说话的语气也有些结巴。
“自是取天子而代之。”李继俨肯定地道。
“他怎么敢，他不怕惹得众怒，群起而攻之吗？”
李茂贞全身血液极速加快，心里一片惊骇。
李茂贞也明白朱全忠这些年南征北战、四处攻伐异己，势力扩张极快，再加上朱全忠占据着富庶的中原之地，也却有几分治政之才，在汴州革新吏治，使得宣武镇成了天下最强的势力。
但即便如此，他朱全忠也应该不敢起如此心思呀。
是，他朱全忠现在的势力是天下之冠，这点他李茂贞虽说嘴上不服，心里却是认可的，可这也没能到了能够肆无忌惮的地步，起了问鼎中原这等可怕的心思，他就不怕天下其他的藩镇合力讨伐他吗？
何况朱全忠现在身处中原四战之地，东有青州王师范，北边更是他朱全忠的死敌河东李克用和卢龙的刘仁恭，至于南面位于淮南的杨行密也不见得和他很对付，再加上一直在西面和他作对的自己，朱全忠真的可以称得上仇敌遍天下。
在这样的境遇下，李茂贞很难想象朱全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操莽之事，在他看来，这是自找死路的节奏啊。
“父王，孩儿倒是认为朱全忠存有这种想法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李继俨不顾李茂贞的惊骇，淡然地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那你说说看，我倒想知道他朱全忠为何敢行如此惊天之事？”
李茂贞不顾心中的激荡，他迫切地想对朱全忠当下的想法有一个彻底的了解，便急切地催促李继俨，想知道他到底是因何而这样判断的。
“父王，自天宝年间安史之乱后，天下已板荡动乱百余年，各藩镇不服朝廷久矣，对关东之地早已失去了控制。”李继俨理了下思路，慢慢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特别是前些年黄巢作乱，虽说朝廷用尽全力最终平复了动乱，但这也恰恰耗尽了朝廷的最后一丝元气，不仅失去了赋税重地江南之地，同时也丢了巴蜀，甚至连腹心、李唐的根基关中也保不住，只能控制长安周边的小小一部分。”
“等到当今陛下登基，不敢说其英明神武，但也有中兴大唐之志，可惜生不逢时，一直受宦官所制，更何况·······”
李继俨说道这停顿了下来，轻抚了下鼻梁，有些小心的看了看沉心倾听的李茂贞，心里斟酌着接下来的语句，显然是有些得罪李茂贞的意思。
“何况什么，婆婆妈妈的，快点说。”李茂贞却给他多想的时间看，他现在正听到了关键之处，心里十分着急，自然没有注意到李继俨的小动作，只是单纯地催促到。
看到自家父亲如此急切，李继俨也不管接下来的这番话是否会引起他地反感，把自己的想法直接道出。
“更何况，陛下屡次想要振兴朝政，却屡屡受各路藩镇所打压，最终各种举措也是付诸流水，朝廷的威望已是荡然无存，没有几人会把陛下真正放在眼里，大唐也可以称得上名存实亡了。”
一口气说完的李继俨，瞄了一眼李茂贞，果然其脸上出现了几分不自然的表情。
李茂贞听到李继俨的藩镇为祸言论当然有些不满，因为他自己就是黄巢之乱后崛起的军阀、当世最强大的几大藩镇之一，同时也是对大唐朝廷伤害最大的藩镇，没有之一。
自僖宗时因平定动乱之功而开府坐镇凤翔之后李茂贞就没少给朝廷找麻烦，现任皇帝李晔继位以来更是变本加厉。
朝廷几次三番平定各军阀的行动均失败破产，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李茂贞对朝廷的军事打击。
当然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李茂贞，他身为凤翔节度使，地处关中最西部，是大唐晚期西垂最重要的藩镇，南靠秦岭，北依黄土高原，西面又是被吐蕃所占的陇右，几乎都没有好的发展机会，也不便展开军事行动。
所以身处乱世，凤翔想要壮大，最好的选择就是遥望关中平原，往相对容易的长安发展。
如此便十多年来，李茂贞与朝廷冲突不断，多次搞到刀兵相见。
因为李茂贞的军事实力相对强大，朝廷连吃败仗，损兵折将甚多，实力大损，再也没有了崛起复兴的机会。
所以事实上李茂贞也是大唐朝廷衰亡的罪魁祸首之一，与朱全忠、李克用等这些藩镇共同埋葬了这个令无数人神往的盛世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