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归家
小桐却道：“总归是要想的，阿姐你好好想想，要是有什么就跟我说。万一我能帮上阿姐呢。”
小桐倒是人小鬼大。
可惜还认真说上几句话呢，一炷香时间就已经到了，外面赵贞如低咳两声，敲了一下门，提醒了一句，“时间到了。”
赵溧阳只好依依不舍的跟小桐道别。
只不过小桐这次再也不像当年分别的时候死死抱着她，她只是站在门口那里，凄凄然的看着她，目送她离开。
眼下看来小桐和她还是有些相像的地方。
上一次分别两个人哭得肝肠寸断，可长大了之后，两个人只是静静开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小桐没有开口让她多留，她亦没有什么需要嘱咐。
小桐现在过得很好。
只是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两个人沿着原路返回。
赵溧阳低着头，默默不语，上船便准备去拿船篙。赵贞如却先伸出手按住了她，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船头，很是熟练的划起了船。
小船儿幽幽，四下里安静无声，连盏灯笼也没有，借着这月色，湖面上一片大亮。
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赵溧阳坐在那里，偏头看着湖面上倒影的月亮，有些微微失神。
那女孩子的眸光清亮，好似比这月色还要凄冷几分。
赵贞如便看她一眼，“怎么，让你们姐妹团聚还不高兴？”
赵溧阳抿了抿唇，眉间轻蹙，“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赵溧阳的心轻轻抽了一下，声音很轻，“我不知道，总觉得没以前亲密了。我想说什么，可是又什么都不能说。”
“你们姐妹已经快八九年没见，生疏是自然的。”
“不。”赵溧阳摇摇头，目光多了几分冷静，“总之看到她过得很好，我便开心了。”
其实赵溧阳没有说，她觉得她和小桐之间有些回不去了。
如今小桐什么都有，连阿姐都有了，身边应该渐渐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不过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陌生人，甚至是有可能打破她宁静生活的人。
赵溧阳光是想到这层，就觉得很是难过。
如果连小桐都不需要她了，那么她还有什么用处。
赵溧阳突然生出一种天大地大无处为家的感觉。
她低着头，一时觉得有些冷，便抱紧了双臂。
见她悻悻然的样子，赵贞如轻轻叹息，反而问道：“你以前老是想着带小桐离开，有没有想过离开之后干什么？你们两个姑娘家，一没有武功，二没有出众才能，怎么在这个世道上活下去？”
赵溧阳此刻有些迷惘了，想到曾经那些计划，唇角终于扬起一点点笑意。
“我藏了很多钱，足够我和小桐过一辈子了。我想等离开汴京以后，和小桐去很远的地方，开个客栈或者小店，就这么过也挺不错的。”
赵贞如闻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冷了些许，月色幽幽，在他眼底深处仿佛渡上了薄雾，“很远的地方……有多远？”
赵溧阳将头埋进双膝之间，瓮声瓮气道：“我希望能去天边，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似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盯着赵贞如的脸，“赵贞如，等你登上那个皇位，我对你就没什么用了，你会放我走的，对吧？”
回答她的却是沉默。
不知为何，赵溧阳的心此刻却狠狠的被提了起来，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他，男人的脸庞轮廓优越，在盈盈月色之下只显得他的唇越发红。
“我现在还没有登上皇位。现在说这些事情……还太遥远了。”
赵溧阳只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她忍不住在心头漾起了冷笑。
赵贞如却继续问道：“小六，汴京不好吗？四哥对你不好吗？”
赵贞如的声音很轻很淡，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竟甚至有一分隐隐的伤感。
赵溧阳闻言不语，眼底却略有一丝讶异。
赵贞如……这是在挽留她吗？
赵溧阳下唇轻咬，随后坚定的摇头，“汴京再好，我也不想留在这里。这里很繁华，可到处都是明争暗斗，到处都是人心诡谲……汴京不适合我。”
赵贞如闻言竟什么都没说，好半晌才说道：“确实，你脑子太笨。”
“所以啊，我其实没什么本事能在汴京活下去，我虽然现在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可我总有一天要飞出去看看的。”
赵溧阳明明看见他嘴唇蠕动了一下，他分明是想争辩一两句的，可随后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眼底的神采就如街道阑珊的灯光，亮过之后便什么都没了。
赵贞如只是沉默的撑着船，不再去看她。
这一路上再也无言。
赵贞如将她送回宫后，赵溧阳只怕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本想说两句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奈何那一句“四哥”出口后，赵贞如却也完全不理会她，转身而去，只留一个孤绝的背影。
————————————————————————
王府里。
满王府的丫头小厮都睡下了，今晚月色极好，风摇树动。
只不过赵贞如自出去一趟后，回来便进了书房。
没多久，他便在里面喝了个烂醉如泥，酒气氤氲，在院子混合着桂花飘散。
孟芊一觉醒来，才发觉身边人的被褥和枕头都是冷冰冰的，想着不知赵贞如又去了哪里。
对于这些事情，孟芊从来不会多问。
因为她知道，自家夫君在做一件大事。总有些醒来的夜晚，赵贞如都是不在身侧的。
可担心却是难免的。
每每赵贞如不在府内的夜晚，孟芊心头都难免担忧，生怕赵贞如在外面受了伤，甚至是一去不回。
赵贞如不回来，她便也不能入睡，一直枯坐着等着天亮。
只有丫鬟那一句“殿下回来了”，她那坐僵了的身子才能放松下来，重新慢慢入眠。
孟芊披上外衫，如同往常一样从床上坐起，命人点了油灯，屋子里亮堂堂的。
冷不丁听见外面丫鬟很轻的脚步声，琥珀替她更衣，道：“王妃，殿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