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赌坊
琥珀转头，去看见孟芊掀开车帘看着外面。
外面不少青年男女并肩而行，灯笼火红一片，像是挂在枝头上的柿子。桂花开得正好，落在地上如星如雨。
她远远瞅见一对青年男女在一处卖灯笼的小贩前，男人正在给妻子挑选灯笼，他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一盏一盏慢慢的选，旁边的妻子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着他快些。
孟芊唇角轻轻牵起，似想到了什么，她抬手命马车停下。
很快，前面的赵贞如打马转头，停在马车面前。
琥珀替她掀开车帘一角，赵贞如只看见她的裙摆迤逦，半张脸上的表情有些许无措。
他问：“怎么了？”
孟芊半垂着脑袋，双颊含春，陀红一片，有些扭扭捏捏说不出来。
她旁边的琥珀却笑嘻嘻道：“老爷，夫人想要路边的那个灯笼。”
孟芊连忙拉扯了一下她，琥珀却也不怕，伸了伸舌头又重新坐了回去。
赵贞如骑在马上，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他微微侧着身子，看见马车内的孟芊似乎羞红了脸，羞羞答答的抬起头来看他，“只是没见过这些玩意儿，一时好奇罢了，也并不是非要买的。相公…要不…咱们快些回去吧。”
清风吹起车帘，孟芊的脸若隐若现。
赵贞如突然想起他用喜秤挑起她喜帕时候，她一脸娇俏和羞赧的样子，犹如清晨荷叶上的露珠，又如五月枝头上的樱桃，让人舍不得摘下。
孟芊其实有些后悔了。
她生怕赵贞如觉得自己是个麻烦，正要开口，却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在这等我片刻。”
说罢，那人翻身下马，去最近的摊贩前。
孟芊眼底，终于起了一丝笑意。
赵贞如在卖灯笼摊前随意选了一个，他并不清楚孟芊的喜好，但印象中她好像喜欢素雅一点的颜色。
他正要离开，余光却瞥见小摊旁边的竹篓里还有没做好的小猪灯。那小猪身体圆滚滚的，耳朵也圆圆的，中间辅以灯芯，看起来十分可爱。
倒是像极了某人。
赵贞如便拿了一个。
孟芊透过车帘看过去，只看见赵贞如清瘦的侧影。灯火阑珊，他的半张脸看起来比往日多了一些温柔，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只很是圆润的小猪灯笼，不知他想起了什么，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孟芊的唇轻轻抿着，脸上羞赧欲盛。
赵贞如买了灯笼回来，将其中一只素色的灯笼给了她，另一只却让小厮仲满小心翼翼的包起来。
孟芊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赵贞如便随口道：“给赵小六的，小姑娘家的，就喜欢这些玩意儿。”
孟芊的脸僵在那里，半晌才微微回过神来，她勉强一笑，很是温柔得体：“这样热闹的日子，六公主却被母后禁足在宫里，一定很想出来。就是不知道六妹妹还喜欢些什么，不然待会臣妾去买一些……”
赵贞如却打断了她道：“不用了。”
以赵溧阳的性子这样的日子坐得住？
只怕不知道跟觅秀钻到哪个角落里去快活了。
赵溧阳此刻和罗千青在河边放花灯。
花灯一盏一盏，争先恐后的在湖面上开放，仿佛点点明灯倒影在夜色之中。青年男女围聚在岸边，用笔写下自己的心愿，放一盏花灯顺流而下。
赵溧阳趁着罗千青不备，悄咪咪写了心愿，随后很快就放到河水之中，跟其他花灯缠一起，再也分不出谁是谁的。
她写的是，愿和小桐早日团聚。
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敢放肆的写这样的心愿。她双手合十，双眸紧闭，摒弃周边嘈杂，十分虔诚。
罗千青见她一副信女虔诚的模样，不由有些好奇道：“公主许了什么心愿？”
赵溧阳睁开眼睛，胡乱诌了一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罗千青赞道：“公主境界，非在下所能企及。”
“一般一般。”
可赵溧阳却看见罗千青什么都没写，只卷了一张空纸放在花灯里面，那花灯松手后，瞬间飘了出去。
赵溧阳微怔道：“罗公子没有心愿吗？”
罗千青淡淡一笑，“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你倒是无欲无求。”赵溧阳也赞了一句，“这样挺好，证明你现在生活得很好。”
刚这样说完，罗千青突然伸手抓住了她，两个人往后一退，身子往桥墩阴影下躲去。
罗千青悄声道：“太子殿下！”
“哪儿呢？”赵溧阳这么回了一句，刚仰头果然就看见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嫂两个人轻车简行，一副素衣打扮，想来是微服出巡。
她连忙将脑袋退了回来，拍着胸口道，“好险，要是被我哥抓住，太子妃嫂嫂肯定要拧掉我的耳朵。”
罗千青皱眉，赵溧阳便解释道：“太子妃嫂嫂悄悄给我做了一套男装，说要是我被抓住了不关她的事情。我大哥这个人最啰嗦了，要是被他看到我穿成这样在汴京里溜达，他肯定又要说一个姑娘家家怎么天天穿着男子的衣裳到处跑。”
罗千青也皱眉头，他上下看她一眼，却见那女孩子说不上艳绝，却也灵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煞是可爱。一身男装穿在她身上，反而多了几分英气。
“那怎么办？”
“躲着呗，他很快就走了。”
赵溧阳这么说着，突然往对面的岸边一扫，随后整个人呼吸一窒，“完了，怎么他也来了？”
“谁？”
赵溧阳有些哆哆嗦嗦：“我四哥，在对岸。”
罗千青也觉不妙，“这还是真有虎后有狼。”
赵溧阳扯了扯他的袖子，一脸愁容，“罗公子你得帮我。”
罗千青笑，“我怎么帮？”
“我不管，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跟你爹说你大晚上的天天去青楼看姑娘。”
罗千青闻言粲然一笑，“六公主这是打算讹上在下了？”
“你要是肯帮我，本公主就算你是救驾有功，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罗千青轻声笑，“能帮助六公主脱离困境，是在下的荣幸。敢问六公主，还想去赌坊吗？”
赵溧阳点头如鸡啄米。
“你跟我来。”罗千青便带着她上了主街，赵溧阳以衣袖遮面，躲躲闪闪的跟着罗千青到了一处卖面具的小摊前。
罗千青给店家不少银子，对店家道：“你这些面具我全要了，但你要帮着把这些面具全部送给路人。”
那店家没有听过这样的要求，可罗千青的银子让他闪花了眼，当下接过银子便吆喝起来，“送面具啦，送面具啦，这位公子大发善心，将面具全部送给路人——”
赵溧阳觉得瞬间有许多人围了起来，一下子小摊面前热闹非凡。
罗千青和她趁乱带上了面具，随后罗千青又让她脱去了外面那件颜色有些显眼的外衫，随后两人带着面具冲出人群。
而赵贞如却听见对岸传来一阵骚动，杨柳树下，人影成堆，无数人都聚在一家卖面具的小摊贩前，不过瞬间十几个人便戴上了一模一样的面具，远远看着倒是有几分诡异。
赵贞如眼睛微微一眯，即使远远隔着，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因为他好像看见暮远山了。
觅秀竟然也在其中。
他们一个个的挑开路人的面具，神色有些焦急，似乎在找人。
赵贞如打马停下，转念一想，随后薄唇轻启：“赵小六，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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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千青此刻很是后悔。
他一直以为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他也不是什么赌徒，只是偶尔来玩玩。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大魏六公主此刻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十分疯狂的赌徒。
只见六公主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藕臂，嘴里大喊大叫着，明明那么瘦弱的身子，在一众身材魁梧的赌徒中间，竟隐隐有种气势压过一头的感觉。
不愧是六公主。
罗千青扶额轻叹，已经第六次去抓住六公主试图提醒她离开。
赵溧阳已经堵红了眼睛，她怎么都不明白，不就买大买小，怎么就能输这么多钱？
再说了，这是一半的概率问题，怎么手里的钱越来越少？
于是她转头，搓着手对罗千青道：“罗公子，我再玩一把，就最后一把，我绝对全部都赢回来。”
罗千青便道：“六公子，赌徒都这么说。你要是再不走，咱们待会就走不了了。”
“怕什么，本大爷有的是钱！”赵溧阳很是粗鲁的将罗千青一推，又加入了赌局之中。
罗千青真的后悔。
这个六公主果然跟其他宫墙之中长大的皇子公主不一样，看着柔柔顺顺，实则像是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
果然半刻钟后，当赵溧阳输光了身上最后家当后，当朝六公主开始发疯。
只见赵溧阳很是生气的拽住了那个庄家的衣领，连连质问对方是不是出老千骗她钱，竟还大放厥词要带人扫荡这家不正规的赌坊，店家一个生气，便让人将她和罗千青给绑了起来，扔进了柴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