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单月号(2017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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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埃及“黄金印”(中)

谢国栋愁眉苦脸,央求道:“珊瑚,我也希望多捞点儿钱,可是,捞也要捞得心安理得啊!我做有偿信息服务,被人知道了也没关系;要是像你那样,岂不是变成‘黑吃黑’了?我听了都有点儿瘆得慌!”

顾珊瑚鼻子里哼了一声,骂道:“瞧你这点儿出息!‘黑吃黑’又怎么了?他一个外乡人,来到南市,还不是任凭我们摆布,要他圆就圆,要他扁就扁!”

谢国栋越听越害怕,道:“珊瑚,我求求你别说这样话了,我听了心惊肉跳。”

顾珊瑚冷笑道:“国栋,你傻啊!几百万的大钱你不要,给你几个铜板你就乐开了花,你嫌钱多了烫手啊?”

谢国栋还是不肯说话。

顾珊瑚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她傍着丈夫,柔声道:“国栋,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我们虽然有房有车,但是,这些房子和车子都是拿我娘家的钱买的,我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啊!我的嫂嫂说你的闲话,话里话外,有些看不起你的意思。我早就憋着劲,要买一栋别墅,买一辆法拉利。可是,靠你整理资料挣那点儿钱,再挣四十年五十年也不够。现在有这么好一个机会,我们可不能放弃啊!”

尽管顾珊瑚软磨硬泡,谢国栋仍是不肯答应。顾珊瑚生气了,指着丈夫说:“这事没商量的。你要是拿不回黄金印,咱俩也别过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谢国栋环顾冷冷清清的空房,跌坐床头。他不明白,自己靠山吃山,捞几个活钱本来是件好事,如今反而惹得后院起火,怎么会这样呢?

顾珊瑚一气之下,午夜独自回了娘家。

顾珊瑚的父亲早年去世,家里还剩下老娘、兄嫂和两个侄儿。老娘得了老年痴呆症,糊里糊涂。顾珊瑚的父亲早年卖走私电子表,以此起家,渐渐卖起了各种家电,生意越做越红火,成了南市的富户。老人去世后,几个店铺就交给了儿子儿媳管理。

顾珊瑚的哥哥叫顾春生,兄妹俩感情很好,所以顾珊瑚结婚时,哥哥给了妹妹很大一笔陪嫁。后来谢国栋买房买车,顾春生又支持了不少钱。为了这件事,他媳妇刘娉婷很不舒服。

顾珊瑚回到娘家的时候,顾春生已经睡下了,听见妹妹回来了,又爬了起来。

“珊瑚,是不是与国栋吵架了?”

顾珊瑚点点头。顾春生十分生气道:“究竟为了什么事?你给我说说,明天我去找他。”

顾珊瑚低头不语。顾春生道:“珊瑚,你得把事情告诉我,我才好替你出头呀!”

顾珊瑚摇摇头,道:“哥,这事你管不了。”

顾春生十分诧异:“什么事我管不了?你说给我听听。”

顾珊瑚叹了一口气,把黄金印的事说了一遍,无奈地说:“哥,你看这是不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我劝国栋从中截下来,国栋就是不干!”

顾春生睁大了眼睛,道:“这么好的发财机会白白放弃了?不行,明天我去劝劝他。”

顾珊瑚苦笑道:“他要是劝得了,我也就不会回来了。哥,我想与你商量一下,这事国栋不干我们干,你看怎么样?”

顾春生两眼放光,道:“行!我也有这打算。这件事我们两人干。不过,怎么弄,得想个办法。”

顾珊瑚道:“这事我早就想好了,我们要暗中盯死郝大亭,当郝大亭找出黄金印的时候,我们抢在郝大亭的前头,把黄金印买过来,然后再找门路卖出去,每人赚个几百万不成问题。”

顾春生异常兴奋,夸赞道:“珊瑚,你真聪明,盯梢的事交给哥了,你告诉我,郝大亭住哪个宾馆?”

“东江宾馆205房。明天早上你去敲他的房门,他开门后你就说找错了房间。你跟他照个面,接下来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你了。”

顾春生点点头。第二天上午,他来到东江宾馆205房前,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反应。他向服务员打听。服务员告诉他,客人一大早就退房走了。

顾春生一愣,气得连连顿足,急忙返回家里,与妹妹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南市西南方向八十余里,绝雁峰突兀而起,树木遮天蔽日,山径陡峭盘旋。两个人出现在狭窄的山道上,一个是郝大亭,另一个是郝大亭雇来的向导,一个活泼机敏的小伙子。两人沿着逶迤的山道上到山顶,眼前出现一座古庙。庙门的上方挂着一块匾额,匾上有三个大字:云心寺。

郝大亭乍一看,大感意外:庙宇门前遍布杂树野草,像是无人管理荒芜日久的野庙。他的心里冒出疑问:谢得财真的住在这里吗?

郝大亭和向导走上台阶,踏上庙廊,只见山门倾倒,天井里杂草丛生,大殿前沿的两个檐角已经崩塌,左侧的院墙也倒塌了。走进殿内,只见蛛网密布,灰尘堆积,不像有人居住。

郝大亭和向导寻遍庙里的房宇廊舍,不见一个人影。郝大亭凝眉思索:庙是这座庙,只是人去庙空,谢得财到哪里去了?他和向导走出庙外,沿着来路往山下走。他们上山的时候,在山腰碰见一个樵夫,也许能向樵夫打听到谢得财的踪迹。

二人来到山腰,听见林中传来橐橐的砍树声,便循声寻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骑在一棵树上,挥斧斫木。郝大亭来到树下,仰头叫道:“小哥,我向你打听一件事,你能下来一下吗?”

斫木的樵夫跳下树,问道:“你要打听什么?”

郝大亭道:“我想问问云心寺的绝尘师父到哪里去了?”

“死了十多年了。”

“死了?”郝大亭十分意外。他沉默了一阵,问道,“绝尘师父的家在哪里?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年轻的樵夫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听村里的人说过,庙里曾经有个和尚,法号绝尘,十多年前就死了。”

郝大亭很是失望,想了想,道:“你们村里有谁认识绝尘师父,带我去打听一下行吗?”

樵夫沉吟片刻,道:“行!我们村里有个九阿公,吃斋信佛,我估计他会知道。”

郝大亭非常高兴,樵夫当即领着二人回村里。翻过一道山坡,山岰里出现了十几座茅屋。樵夫走到一座屋前,高声叫道:“九阿公,有人找您!”

“谁找我?”随着话音,从屋里走出一个七十来岁的老汉,抬头望着两个陌生人,有些意外。

樵夫朝郝大亭一指,道:“九阿公,这个客人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郝大亭抢上一步,道:“老人家,麻烦你了!”

九阿公连忙道:“谈不上麻烦,有话进屋说。”老人当即把众人让进屋,让座端茶,然后道,“客人,你要找谁?”

郝大亭道:“云心寺的绝尘师父是我父亲的朋友,我父亲要我来看看他,想不到绝尘师父已经去世多年!见不到绝尘师父,我也得见见他的家人,我回去才好向我父亲交代。”

九阿公点点,道:“难得呀难得!想不到绝尘一个穷和尚,倒还有远方的朋友惦记着他,真是难得!我一生礼佛,云心寺是我常去的地方。云心寺庙虽小,和尚也只有一个,最初是了然师父住在庙里。了然师父多年前去云游了,没有回来过,绝尘师父是本地人,与我最谈得来,他家就住在三十里外的西山乡鸟塘村。他有一个老婆,两个儿子。绝尘师父出殡的时候,我还去过他家里送过他。”

“他老婆叫什么名字?”

“哎呀,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绝尘师父的俗家名字叫谢得财,你到了鸟塘村,只要打听做过和尚的谢得财,一定有人知道。”

郝大亭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九阿公,你知不知道绝尘师父是哪一年来云心寺出家的?”

“知道。他是1991年6月28日来云心寺的。”

郝大亭感到奇怪,问:“九阿公,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九阿公得意地说:“1991年6月27日我孙子阿福出生,28日我去云心寺还愿,正碰见了然师父给绝尘师父剃度,所以我记得清楚,绝对不会错。”

郝大亭心里暗暗欢喜:谢得财1991年6月14日偷渡到香港,17日在汇丰银行门前窃取黄金印,然后返回南市,28日进入云心寺剃度出家,以求避祸。行动轨迹完完整整联上了!

郝大亭立即准备动身,去西山乡鸟塘村。

西山乡是湘南山区里的一个大集镇,每逢农历三、六、九赶集,郝大亭到的这天正好又是赶集日,一大早,集上挤满了挑箩背筐的男男女女,喧嚣嘈杂。一个二十出头、身材瘦小的男子在人流中挤来挤去,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寻找下手的目标。

这贼突然发现了衣着光鲜的郝大亭,喜出望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半瓶酒,仰着脖子喝了一口,顺势装成一个醉汉,东倒西歪,踉踉跄跄,扑在郝大亭的怀里,手一碰,顺势就把对方手指上的金戒指撸了下来。他把戒指团在手心,刚要转身,不料,自己团着戒指的手被对方牢牢抓住,连人带赃被逮了个正着。

小个子男人知道遇上克星了,连忙求饶:“大哥,对不起,求您饶了我。”

郝大亭轻声喝道:“老实点儿,跟我来!”

小个子男人只得乖乖地跟着郝大亭走,他以为郝大亭会将他送到派出所,想不到对方竟把他带进了路边的一家酒店。二人上到二楼,走进包间,郝大亭这才松开五指。小个子男人急忙舒展拳头,拿起手心里的金戒指递过去,讪笑道:“不好意思!得罪了!”

郝大亭接过金戒指戴在手上,朝对面的椅子一指:“坐下!”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下。小个子男人忐忑不安地望着郝大亭,不明白对方留下他做什么。

郝大亭叫来服务员,点了几样菜,要了一瓶酒,这才问小个子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

“李田。”

“本地人?”

“是。盘山村的,离这儿不远。”

“鸟塘村你熟不熟悉?”

“熟悉!熟悉!鸟塘村离我们村只有两里路。”

这时,服务员送来酒菜和碗筷。郝大亭往两人的杯子里斟满酒,举起筷子招呼:“来,边吃边谈。”

李田不由一怔,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不过,他也不怯场,主动献殷勤,斟酒劝菜,十分热情,看上去两人就像是多年的好友。

郝大亭一边吃一边问:“李田,你扒活一天能扒多少钱?”

李田尴尬地笑笑,道:“山里人又不富裕,捞不到多少,运气好的话,一天也就千儿八百吧。”

郝大亭道:“我看这样,今天你就不用扒活了,你替我办件事,我给你一千元。”

李田喜出望外:“真的?”

“当然是真的。”

“行!你要我干什么?你说!”

郝大亭问道:“鸟塘村有个人叫谢得财,以前在绝雁峰云心寺当过和尚,我要调查他家里的情况。”

李田的脸上露出诡异之色,道:“谢得财早死了,你调查他家做什么?”

郝大亭故意叹了一口气,道:“谢得财早年欠了我一笔钱,我想向他家追讨欠债。追债前,我得先把他家里的底细摸清楚。”

李田一听,大包大揽道:“就这点儿事呀?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鸟塘村有不少人上集来了,我向他们问一下就行了。”

郝大亭道:“不行,你必须到他家去转一转,看看他家的实际情况。我要知道谢得财两个儿子都在干什么,收入怎么样,联系电话是多少,反正情况越详细越好。你摸上来的情况要是详尽,给你的钱可以翻倍。”

李田喜形于色,道:“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鸟塘村跑一趟,保证把他家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李田喜滋滋地走了。郝大亭又斟了一杯酒,送到嘴边泯了一口,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谢得财三人窃取了黄金印,他的两个同伴当天就在香港死了,只剩下谢得财一人逃回南市,毋庸置疑,黄金印肯定被谢得财带回南市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弄清楚,黄金印到底还在不在谢家?谢家如果处境穷困潦倒,说明宝物还藏匿未动,他才有追下去的必要。

郝大亭细饮慢酌,在酒店的包厢里等了三个多钟头,李田才转回来。

郝大亭迫不及待地问:“谢家的情况怎么样?像不像有钱的样子?”

李田叹了一口气,道:“大哥,我看你这次追债有些悬!他家住的还是老房子,家具也破破烂烂的,谢得财的老婆能吃不能做,挣不了钱;谢得财的大儿子靠出卖劳力给别人打工挣点儿钱,一个月一两千元,一家四口,日子过得苦巴巴的。谢得财的二儿子要好一点儿,在南市有份工作,靠工资吃饭,倒是有房有车。不过我听他家里人说,房子和车子都是老婆娘家的钱。你想向谢家讨债,我看难啊!”

郝大亭一听,心里暗暗高兴:谢家越穷,越是证明黄金印没被卖出去,只要宝贝还在谢家就好办了!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讨不讨得到我总要试试。他们家里的人姓名和联系电话你搞到了没有?”

“搞到了。大哥,我估计你是白跑一趟了,我也不要你翻倍了,你就给我一千元,我把名单给你。”

郝大亭点点头,给了李田一千元。李田把名单给了郝大亭,转身走了。郝大亭展开名单,只见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一满页,上面有谢家人员的详细信息:谢得财的老婆叫林青娥,同大儿子住在一起,帮着带孩子;谢得财的大儿子叫谢国强,当前外出打工,在东莞大华玩具厂做事;谢得财的二儿子叫谢国栋,在南市图书馆工作,后面还附有两兄弟的联系电话。

郝大亭一行一行地往下看,看到谢国栋的名字时,不由得一愣,瞪大了眼睛,再看到“在南市图书馆工作”几个字,确信就是向自己提供信息的人,他感到有些意外!

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谢国栋头上!

黄金印既然就在谢家,谢国栋为什么要故弄玄虚,给他提供信息,诱使他去追查呢?

郝大亭分析可能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谢国栋对家有宝物的事一无所知,谢得财去世后,林青娥把黄金印藏起来了,没有告诉两个儿子。谢国栋向他提供寻宝线索,纯粹是巧合;第二种情况是,谢家两兄弟知道家里有这宝贝,他们想把宝贝卖出去,一时又找不到门路。谢国栋向他提供寻宝线索,一来试探他是不是真正做这门生意的,如果是真正做这门生意的,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谢家。

郝大亭不得不佩服谢国栋的精明。幸亏自己与谢国栋打交道时,处事大方得体讲诚信,否则,即使是追查到谢家,谢国栋恐怕也不会与他交易。

郝大亭对接下来的交易信心满满,只要自己出一个好价钱,谢国栋一定会把黄金印交给他。想到这件罕世珍宝就要落到自己手里,郝大亭激动得浑身发颤。

谢国栋有好几天没有郝大亭的消息了,他知道郝大亭准是去追黄金印了。妻子“黑吃黑”的计划让谢国栋害怕,也让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桩生意的复杂性。黄金印失窃案虽然是发生在21年前,流逝的岁月改变不了这桩窃案的性质,黄金印是赃物,去向窃贼收买黄金印,就是收赃,就是与窃贼同流合污!难道郝大亭会想不到这层关系?

谢国栋觉得郝大亭应该向警方提供这条线索,帮助警方把案件破了,协助警方破案也有五十万港币的奖金,这笔钱也不少了。

谢国栋于是拨通了郝大亭的电话。

“喂!郝兄吗?黄金印弄到手了吗?”

“还没到手。谢兄,有什么事吗?”

“还没到手就好。郝兄,我们能见一面吗?我有事想同你谈谈。”

“好啊!我正在回南市的车上,今晚我们就见个面吧,还是上次那家酒店,我请你吃晚饭。今晚七点,我们见面谈。”

“行。”

谢国栋放下话筒,心里很激动。他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说服郝大亭。五十万港币与几百万的收益相比,相差太远了,郝大亭愿意听他的吗?谢国栋拿定主意,不管郝大亭听不听他都要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以身试法!

傍晚,谢国栋准时来到酒店。郝大亭早就在包厢里等着他。服务员听见招呼,端上酒菜,二人开怀畅饮,边吃边谈。郝大亭笑眯眯地道:“谢兄,你急着把我叫回南市,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谢国栋点点头,道:“我是有件事想同郝兄商量,只是不好启齿。”

郝大亭笑了,道:“谢兄,我们两人投缘,相见恨晚,有什么话不好说的?你大胆说!”

谢国栋大受鼓舞,道:“好!既然这样,我就说了,不中听的地方,郝兄多多见谅。我觉得郝兄去向窃贼收买黄金印有些不妥,这等于是去收赃,从法律上说这是不允许的,事情一旦暴露,难免受到牵连。我建议郝兄把线索交给警方,破案之后,郝兄可以领取五十万港币的奖金,虽然少赚一些钱,但可以换来平安,落得个心安理得。不知郝兄意下如何?”

郝大亭原以为谢国栋要与他谈的是黄金印交易的事,想不到谢国栋竟然要他放弃交易向警方报案,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他注视着谢国栋的脸色,揣摩谢国栋的意图,最终猛然醒悟:谢国栋是在试探他!

郝大亭迅速地作出了判断,正色道:“谢兄,实不相瞒,赚多赚少我倒无所谓,只是行有行规,做我们这种生意的,最讲究诚信。买方与卖方,不管以前认不认识,也不管生意做不做得成,一旦建立联系,彼此就是朋友。我们是绝不会出卖朋友的。”

谢国栋失望地道:“郝兄,你口头上说赚多赚少无所谓,但要去收买赃物,这种做法我不敢苟同。”

郝大亭暗暗发笑:装得真像!好,你装我也装!

郝大亭于是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你要是以为我是为了追求巨额利润才不肯与警方合作,我可以告诉你,这桩生意我就是不做,我也不会向警方告密。五十万元港币虽然不少,但我绝不会为了奖金出卖朋友,这就是我的原则!”

谢国栋瞠目结舌,想不到郝大亭宁愿放弃交易也不与警方合作,不知如何是好。

郝大亭看见谢国栋若有所思,问:“谢兄,你在想什么?”

谢国栋的脸一红,道:“我在想……郝兄放弃五十万奖金有些可惜!要是……要是……”

“要是我把这个人的姓名住址告诉谢兄,谢兄是不是就可以……”

谢国栋被郝大亭说中了心思,更加不好意思,连连摇手,道:“不,不,不,我不过触景生情,有些感叹罢了,郝兄不要误会。”

郝大亭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看见谢国栋的表情不像是装的,心里有些疑惑:难道谢国栋对家有重宝的事毫无所知?于是似笑非笑地道:“谢兄,你知道做下这惊天大案的人是谁吗?”

谢国栋摇头道:“我不知道。虽然我很好奇,但上次我也曾问过你,你不是没有说吗?郝兄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好勉强。”

郝大亭笑道:“谢兄,上次不方便说,现在却可以说了。”

“啊?”谢国栋两眼一亮,道,“是谁?”

郝大亭诡谲地一笑,道:“这个人是南市云心寺的和尚,他的法号叫绝尘,俗家名字叫谢得财!”

“不可能!”谢国栋腾地一下站起来,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郝大亭笑道:“谢兄,看你这神情,莫非你认识谢得财?”

谢国栋激动地说:“谢得财是家父!”

郝大亭也故作吃惊,道:“谢得财是你父亲?”

谢国栋痛苦地点点头,突然一把抓住郝大亭,道:“郝兄,一定是你搞错了!”

郝大亭缓缓地掰开谢国栋的手,道:“谢兄,虽然我感到意外,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绝对没有搞错,我搜集的偷渡客资料很完整,盗贼就是你父亲,绝不会出错!”

谢国栋闻言,目瞪口呆。

“谢兄……谢兄!”郝大亭轻声呼叫,谢国栋抬起头,两眼茫然。

“谢兄,你还要报案吗?”

“报案?”谢国栋身子一震,脸色苍白。

郝大亭微微一笑,道:“我看,案就不要报了,虽然有五十万港元的奖金,我也不愿出卖朋友。我们谈谈交易吧!”

“交易?什么交易?”

“你把黄金印交给我,我给你个好价钱!我给你两百万,不,三百万!”

郝大亭以为谢国栋会满口答应,即使对价钱不满意,那也是讨价还价的事。不料,谢国栋突然板起面孔,反问道:“你凭什么说黄金印是我父亲偷的?”

郝大亭一愣,道:“谢兄,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明白?”

谢国栋冷冷地说:“我听明白了,但就是偷渡,怎么就把我父亲与黄金印联系到一起了?有谁见过我父亲盗窃了吗?还是谁告诉过你,我父亲离开香港时带着黄金印呢?”

郝大亭一愣,张口结舌,回答不上。谢国栋冷笑道:“一、没有人在现场见过我父亲盗窃;二、我父亲离开香港时也没人看见他身上带着黄金印,你就说盗贼是我父亲,是不是太过轻率了?”

郝大亭急忙道:“谢兄,这事到底是真是假,你回去问问伯母不就清楚了?”

谢国栋一把揪住郝大亭,气愤地说:“郝兄,你要我怎么问?难道要我说:‘妈,我爸是不是贼啊?’”

郝大亭十分尴尬,叹了一口气,道:“谢兄,我理解你的心情,换作我,我也接受不了。不过,父辈做的事,与儿女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必为了父亲的事背上包袱。你还是回去问问伯母,黄金印要是还在家里,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谢国栋的脸一沉,道:“郝兄,刚才我说过了,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说。今后你不要在我面前再提黄金印的事,就当没有做过这笔生意,五千元信息费我还给你。”

谢国栋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五千元放在桌上。郝大亭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谢兄,我会给你一个好价钱,到底要多少钱,你开个口!”

谢国栋冷冷地道:“我一分钱也不要!”说着,推开郝大亭就走。

郝大亭一愣,追着谢国栋叫道:“谢兄!谢兄!”谢国栋再不理睬,冲下楼扬长而去。

郝大亭追了几步又停住,回到桌边坐下,冷静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原来的估计,把这层纸捅破之后,谢国栋也许会有一些尴尬,不过,他更多的应该是高兴才对。谁知道结局完全出乎意料,谢国栋拂袖而去。

谢国栋不肯与他交易,郝大亭判断,谢国栋只是不能接受他父亲盗窃的事实,只要他克服了这层心理障碍,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么大一笔财富的。

郝大亭心里又有了自信,点燃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慢悠悠地走下楼。

隔壁包厢里立即闪出一个人,悄悄地跟了下去。

郝大亭随后几天,不断地去找谢国栋,希望商谈黄金印的事,可每一次谢国栋都避而不见,后来,谢国栋说郝大亭再要骚扰他,他就报警。

既然谢国栋不肯合作,郝大亭决定另找门路。当然,最了解内情的应该是林青娥,她是谢得财的老婆,谢得财死的时候,两个儿子都未成年,谢得财肯定把黄金印交给林青娥了。但老年人胆小怕事,对外人有种天生的戒备心理,很难打交道。

那么就剩下谢国强了。李田说过,谢国强在外打工,日子过得苦巴巴的,他应该很需要钱。

郝大亭决定去找谢国强,他要通过谢国强去撬开一条缝,挖掘出黄金印的秘密。

郝大亭搭乘飞机飞到东莞,找到“大华玩具厂”,在厂外徘徊,寻找目标。

玩具厂门前的街道上店铺林立,这些店铺都是做厂里工人的生意。在一个大排档的门前,刚下班的工人正围桌而坐,吃着味美价廉的菜肴,喝着啤酒,吆五喝六,热热闹闹。这时,从厂里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大排档吃喝的工人们看见他,都站起来朝他打招呼:“马班长,来喝一杯!”

那人摆手笑道:“我还有事,你们喝!”边说边走。郝大亭闻言,便跟了过去。

郝大亭跟着马班长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叫道:“马班长!”

对方停下脚步,转过身子,一看是个陌生人,问道:“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郝大亭笑着道:“我姓郝,想求马班长帮个忙。”

马班长迟疑地问:“帮什么忙?我又不认识你。”

郝大亭往马班长的手里塞了一沓钞票,笑道:“你不认识我,总该认识它。”

马班长也笑了,道:“行,要我做什么事,你说。”

“玩具厂有个叫谢国强的工人,你认识吗?”

马班长笑道:“认识,他就是我们班上的,现在正在上班。”

郝大亭道:“这就省事了,我想请你……”说着便凑过去低声耳语。

马班长听着听着,神色越来越惊讶,问道:“你与谢国强有仇?”

郝大亭摇摇头,道:“我还不认识他,能与他有什么仇?”

“既然没仇,你为什么要害他?”

郝大亭狡黠地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但不会害他,还对他有好处,事成之后,我给你一万元酬劳。”

马班长喜出望外,爽快地答应了。二人又商量了一下,分头行事。

大华玩具厂,冲压车间。

晚上十一点五十分,铃声响了,上中班的工人拉下电闸,陆陆续续走出车间。过了一会儿,接替他们的晚班工人走了进来,各自走到车床前,合上了电闸,冲压床又轰隆隆响起来。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走到十八号冲压床前,也伸手合上电闸,冲压床响起了一声怪叫,紧接着冒出一股青烟,就不动了。合闸的中年汉子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冲压床后面闪出一个人,冲着中年汉子吼道:“谢国强,你没长眼睛吗,我在检修,你合什么闸?想害死我吗?”

谢国强惶恐不安,道:“马班长,我……我没看见你。”

“你没看见我,也没看见警示牌吗?”

谢国强顺着马班长的手势,这才看见冲压床上放着一个三角型警示牌:正在检修,切勿合闸。谢国强委屈地说:“马班长,原来不是吊牌吗?以往都是挂在闸刀上,你突然放在冲压床上,我没注意到。”

马班长恼了,道:“警示牌是吊在闸刀上还是放在冲压床上,要经过你批准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也不行!你把冲压床搞坏了,你得赔厂里的损失!”

谢国强慌了,哀求道:“马班长!我一个打工的,哪里赔得起?我求求你,饶了我这次,别赔了!”

马班长冷笑道:“你以为这厂子是我开的,我说不赔就不赔了?少啰唆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谢国强只得自认倒霉,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一台冲压床要十来万,不知道坏得厉害不厉害,要赔多少钱?他越想越怕,觉得不如脚底抹油——开溜。

想到这里,他收拾了一下,溜出了宿舍。出厂门的时候,幸好门卫没有盘查。他立即跳上公共汽车,来到火车站,正要掏钱买票,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

“谢国强,你想跑?”

谢国强回头一看,抓住他的人竟是马班长,顿时吓得面如死灰,央求道:“马班长,求求你,放我一马。”

马班长毫不通融,道:“放你一马?我怎么向厂里交代?走,回去。”

马班长拖着谢国强要往外走,谢国强一个劲往后缩,二人正在拉扯之际,早就等在旁边的郝大亭走过来,拦住二人道:“二位,有什么话好好说。”

马班长气愤地说:“老板,你给评评理,他上班操作不慎,弄坏了厂里的冲压床,他不赔厂里的损失就想开溜,能行吗?”

谢国强带着哭腔说:“不是我不想赔,我是赔不起啊!一大家人就指望着我吃饭,我哪有钱赔?”

马班长道:“你不赔谁赔?你走了,责任就追到我头上,让我替你赔呀?你这么做缺不缺德?”

郝大亭闻言,连忙问:“你叫谢国强?”

谢国强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你家是不是在南市西乡鸟塘村?”

谢国强又点点头。

郝大亭欣喜地说:“巧了!谢国强,我来东莞正要找你。别急,你的事我来处理。”说完,便掉转头对马班长道,“班长,冲压床损坏有多严重,要赔多少钱?”

“技术科的人来看过了,说要赔一万元。”

“行,这一万元我出。”说着,郝大亭从包里掏出一万元递过去。马班长接过钱,再也无话可说,掉头走了。

谢国强看着这一切,十分惊讶,“扑通”跪下,冲着郝大亭就叩头。郝大亭急忙伸手拉起他,道:“快起来!快起来!”

谢国强感激涕零,哽咽道:“那一万元是我大半年的收入,要不是你,我们全家的日子就惨了。”

郝大亭笑道:“谢兄,不要说得这么悲切,我来找你,正是要送给你一笔巨大的财富,可以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衣食无忧。”

谢国强并不相信,道:“你不是在逗我吧?”

郝大亭笑了,道:“也难怪你不敢相信。这事说来话长,今天太晚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好好地睡一觉,明天我再慢慢跟你说。”

郝大亭当即带着谢国强找到一个宾馆,开房住下。两人冲了澡,上床睡觉。郝大亭一沾上枕头就鼾声大作,谢国强却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送我一笔财富,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第二天早上,二人出去吃了早餐后回到房间里,谢国强忐忑不安地望着郝大亭,等待对方揭开谜底。见郝大亭好半天没有切入正题,他忍耐不住了,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郝大亭笑了,道:“我姓郝,名叫郝大亭,我是你弟弟谢国栋的朋友。”

“你是国栋的朋友?”

郝大亭点点头,道:“我要是说我和你弟弟在做一笔生意,你相信吗?”

谢国强摇摇头,道:“不可能。国栋在上班,不可能去做生意,他也不会做生意。”

“国强,你理解错了,国栋做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生意。实话告诉你吧,国栋负责为我提供寻宝信息,我付给他信息费,每一条信息费是5000元,你看,这是我上次打给他的信息费转账凭证。”

郝大亭打开手机,将微信转账的信息给谢国强看。谢国强看到收款人的手机号确实是弟弟国栋的号码,相信郝大亭此言不虚,羡慕地说:“国栋给你提供了什么线索,值这么多钱?”

郝大亭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递过去,道:“这就是你弟弟给我提供的资料,你看看就明白了。”

谢国强接过去草草地翻了一下,目光停留在黄金印的照片上,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目光,自言自语道:“这么大一块黄金,得值多少钱啊!”

郝大亭笑了,道:“它不光是一块金子,还是一件文物,价值要比金子高。”

“价钱比金子还高?”谢国强睁大了眼睛,脱口道,“国栋他为什么不自己找?”

郝大亭忍俊不禁,大笑道:“自己找?你以为这么好找吗?”

谢国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嗫嚅道:“那也是,连警察都找不到,普通人怎么能找到呢?”

郝大亭立即得意地说:“不!我找到了!”

“真的吗?宝贝在哪里?”

“在你家里!”

谢国强一愣,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一句:“你刚才说在……谁的家里?”

郝大亭一字一顿道:“谢国强,你听好了,黄金印就在你们家里!”

谢国强的反应与谢国栋截然不同,听说黄金印就在自己家里,立即面露喜色,随后又连连摇头道:“不可能,我们家里怎么会有这个宝贝?郝老板,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郝大亭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国强,你别急,听我把寻找过程慢慢说给你听,你就会相信黄金印确确实实是在你家里。”

郝大亭不慌不忙,把他如何到香港查找线索,到查到谢得财身上,娓娓道来,环环紧扣,不由谢国强不相信。谢国强听完,脱口道:“原来我家里还藏着这么值钱的宝贝,我妈瞒得真严实,家里这么穷,她都不拿出来!”

郝大亭分析道:“我估计,你爸得到黄金印后,为了掩人耳目,到云心寺出家做了和尚,后来因为警方追查得紧,不敢拿出去卖;你父亲死后,你妈一个妇道人家,胆小怕事,所以一直藏匿未动。”

谢国强问道:“你能确定宝贝还在我家里吗?要是我妈早就偷偷卖了呢?”

郝大亭反问道:“你妈就是想卖,她有这门路吗?你想想你们家里这些年过的日子,宝贝出没出手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谢国强想了想,道:“我家里的日子一直是苦巴巴的,你说得对,那宝贝一定还藏在家里。太好了!我要发财了!郝先生,你打算出多少钱买这宝贝?”

郝大亭微笑着伸出两个手指头。

“二十万?”

“两百万!”

“两百万!”谢国强一声欢呼,欣喜若狂,但他仍有些迷惑,问,“你跟国栋是朋友,为什么不找国栋而要找我呢?”

郝大亭脸上的神情黯淡下来,道:“国栋这人太迂腐了,他一知道你们的父亲当年做下这么大的案件,就接受不了,再也不想谈黄金印的事,甚至把五千元信息费都退给了我。”

谢国强也多了个心眼,道:“郝老板,我要是把宝贝找出来,你不会告诉警察吧?”

郝大亭十分诚恳地道:“国强,你也不想想,告诉警察对我有什么好处呢?生意做不成,我以前花的钱就全贴了,我就是害别人也不会害自己呀!”

谢国强这才放了心,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国栋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夫妻俩拿工资,有房有车,哪知道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处。他要面子我不要,这笔交易我做!我马上回去问我妈。”

郝大亭急忙提醒道:“国强,女人胆小怕事,你得慢慢劝说,有了结果打这个电话通知我。”说着,将一张纸条递过去。

“好吧,你等着我的消息。”谢国强接过纸条往口袋里一塞,站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边突然转过头,问,“郝老板,这笔生意做成了你能捞多少钱?”

郝大亭一愣,哈哈大笑,道:“我能有多少钱,赚点儿辛苦费罢了。”

谢国强狡黠地一笑,眨了眨眼睛,转身走了。

谢国栋对父亲的印象不深,距鸟塘村三十里的绝雁峰有一座云心寺,寺小庙穷,只有父亲孤零零地伴着青灯古佛。母亲每年都带着他们小哥俩去一两次,与父亲团聚。兄弟俩曾经问过母亲,父亲为什么要出家当和尚?母亲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谢国栋记得,父亲去世那年,他才九岁。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干了什么,谢国栋毫不知情!可是,今天突然有人跑来告诉他:21年前发生在香港汇丰银行门前那桩大案是他父亲做的,有三个人为此丢了性命,谢国栋如雷轰顶!这信息来得太突兀了,让他难以承受。可是,他内心深处仍然无法排除对父亲的疑虑:郝大亭言之凿凿,推理并无漏洞。

要证实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是问问母亲。

可是,当起心要回鸟塘村的时候,他又动摇了:自己回去盘根究底,万一母亲告诉他,黄金印确实在家里,他又怎么办呢?他害怕面对父亲是窃贼的事实,自己就会名誉扫地;自己要是把它卖给郝大亭,事情一旦败露,自己还有牢狱之灾。

谢国栋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像从前一样过日子,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天,谢国栋下班回到家里,突然听见敲门声:“笃!笃!笃!”

“谁?”

“国栋,是我!”

谢国栋一声惊呼:“妈!”奔过去打开大门,看见母亲满脸憔悴,眼睛发红,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把母亲让进屋,问,“妈!出什么事了?”

林青娥眼睛一红,掉下几滴泪水,道:“还不是被你哥气的。”

谢国栋非常生气。他这个哥哥,脾气暴躁,没少惹母亲生气。谢国栋参加工作后,知道哥哥孩子多,生活困难,每个月都寄八百元钱回去,五百元给母亲做生活费和零用,三百元钱给哥哥贴补家用。但谢国强又贪又抠,经常诈取母亲的钱财。这次肯定又是因为钱的事惹母亲生气。

“妈,是不是哥又逼您拿钱?他要钱,您就给他算了,以后每个月我给您多寄几百块钱。”

林青娥一听儿子说得贴心,眼泪哗哗地流下来,道:“国栋,你不晓得啊!你哥的心大着哩!别说每个月你多寄三百五百,你就是每个月多寄三千五千,他也不会满足啊。”

谢国栋一愣,道:“他疯了吗?”

林青娥一拍巴掌,道:“可不是嘛!这几天你哥天天逼我,说你爹留下什么宝贝,逼着我拿出来,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楼板撬开了,墙壁拆成大窟窿小眼的,连院子里的地都挖了一遍,搞得鸡飞狗跳,把我气死了。”

谢国栋愣住了,他心里明白,一定是郝大亭去找他哥哥了!谢国栋心里又悔又恨:自己无端把郝大亭招来,真是引狼入室啊!

谢国栋望着母亲,心里一动:黄金印失窃案到底是不是父亲做的呢?他察言观色,淡淡地问道:“妈,我们家会有什么宝贝?”

林青娥连连道:“你爸又不当官又不做生意,哪里会留下宝贝,你哥就是想钱想疯了。”

林青娥越是急于分辩,谢国栋越是有些怀疑,决心试探一下,道:“妈,我知道爸留下一件东西:颜色是黄黄的,上面是一个小人,手里握着一根权杖,下面四四方方,三寸大小,是一枚黄金印的!”

谢国栋按照报纸上的描述,叙述黄金印的模样,一边说,一边察看母亲的反应,随着他的叙述,母亲的神情越来越慌乱,他心里也越来越有底,当他最后说出“黄金印”三个字时,林青娥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情景,双目圆睁,双手抱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一下栽倒在地。

谢国栋大吃一惊,扑上去扶起母亲,大声呼叫:“妈!您怎么了?妈!”

他手忙脚乱地抢救,又是掐人中,又是抹风油精,又是灌温开水……忙活好一阵,林青娥终于发出一声呻吟,悠悠醒转。她一把抓住谢国栋,颤声道:“国栋,你怎么知道黄金印?”

谢国栋沮丧地说:“妈,在您来之前,我也打算回去问问您黄金印的事情,可是,我又害怕证实这件事。我实在不敢相信那盗窃案是爸干的。可是,看您的神情,我爸似乎……妈,我爸为什么会做这种事?还有,那个姓孙的和那个姓龚的是什么人?爸是受了他俩的欺骗,一时糊涂才铤而走险的是不是?”

林青娥越来越吃惊,脱口而出:“国栋,你……你都知道?”

谢国栋懊悔地说:“妈,这件事还是我引起的。”

于是,他把结识郝大亭,如何寻找线索,郝大亭又是如何与他交涉,被他断然拒绝,从头到尾,一一说给母亲听。林青娥听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

林青娥面如死灰,喃喃道:“报应!报应!”她一把抓住谢国栋,“国栋,你没有受人蛊惑,可是国强财迷心窍,一心要卖黄金印,这可怎么办啊!”

谢国栋感到母亲的手在哆嗦发抖,仿佛十分恐惧,连忙安慰道:“妈,您别急,您就住在我这里,哥怎么逼您,您也不要承认家里藏有黄金印。”

谢国栋话音刚落,突然从外面冲进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国强。他冲进门挥起一拳,把谢国栋打倒在地。

林青娥一声惊呼:“国强,你疯了!怎么进屋就打人呢?”

谢国强暴跳如雷,指着谢国栋骂道:“你要妈不承认家里有宝贝,是不是想吃独食啊?”

谢国栋从地上爬起来,道:“哥,你冤枉我了,我并不是想吃独食,而是不想提这件事:黄金印不是我们家里的祖传之物,而是爸偷来的东西。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们全家的脸往哪儿放啊!”

谢国强眼一瞪,道:“放屁!黄金印是我们家的祖传宝物,凭什么说是偷的?”

谢国栋顿足道:“哥,这东西是古埃及法老的印章,上面刻的是埃及文字,别说我们家没有这种东西,就是全国也没有。”说着,他找出有关资料给哥哥看。

谢国强不以为然道:“偷的又怎么样?这事你不说出去,我不说出去,别人怎么知道?”他贪婪地盯着黄金印的照片,目光灼灼。

谢国强一转身,跪在母亲面前,央求道:“妈,我比不上国栋,国栋有工作,又没负担;我小孩多,负担重,需要钱,您就把黄金印给我吧!或者,我跟国栋分也行。我困难点儿,就多分一点儿。妈,我求您了!您帮帮我……”

林青娥两眼中的泪水直往下掉,痛苦地说:“国强,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啊!妈留在家里,帮你们做家务、带孩子,国栋给我的钱,也全都贴补给你了。我这样做,不是帮你又是什么?”

谢国强忙不迭地说:“这不够啊!妈,我也想盖新房子,我也想买汽车,这些,都得要钱啊!您把黄金印给了我,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林青娥看着大儿子,痛苦地摇摇头,道:“国强,你要是想过好日子,就靠自己的双手去赚钱!”

谢国强急了,摇晃着母亲道:“妈,您知道我的日子有多苦,您就忍心吗?家里有宝贝,卖掉它我就可以翻身了,您为什么不愿拿出来啊?”

林青娥痛苦地摇摇头,道:“国强,不是妈不愿意把宝贝交给你,而是那东西碰不得啊!谁动了它,谁就会没命。”

谢国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哪有那种事?妈,您骗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