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忍卒读的女人日记
在第二天的早餐席上,何钊满面春风地向大家宣布说:“今天,我和宋斐律师要陪同刘映华小姐去沙城办理继承遗产的登记手续。庄园有一辆雪铁龙轿车,昨天律师又开来了他的丰田,因此,刘小姐想邀请大家一同前往,去沙城作一日竟游。不知诸位是否愿意赏脸?”
“我同意!”珍妮小姐首先表态。由于宋斐律师的帮忙,她的弟弟比尤很快就能安全地逃离加里曼丹岛,因此情绪很好。
“我也很乐意接受刘小姐的邀请。”文波士接着表态说,“我的颜料快要用完了,这几天正想去沙城一趟,补充一些。”
“实在抱歉,我今天恐怕不能奉陪大家一起去游玩。”申公荻说。
“为什么?”刘映华回头看了他一眼,失望地问。
“是呀,不知申公先生有何贵干?”珍妮小姐接着问道。
“不,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身体有点儿不太舒适。”申公荻回答说。
“他昨天晚上有点儿发烧,大慨是着凉了。”何钊替他解释说。
“烧得厉害吗?为什么不早说?我那儿有药。”珍妮关心地问。
“谢谢!我们自己带了药。其实,也不过是那么一点点烧,早已退了。只是一夜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疲倦,所以我想留下来再睡一觉,休息休息。”申公荻说。
“那你就别去了,好好在家休息。”刘映华信以为真,关心地说。
待大家吃完早餐,分别登上二辆轿车,驶离庄园以后,申公荻立即开始了他的秘密搜查工作。
文波士的房门没有上锁。房里的摆设很简单。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则更简单,只有一只手提箱,箱里是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随身用品。除此以外,就是堆积案头的绘画工具和大量画稿,有定了稿的,有尚待修改的,还有只画了一半而废弃的……申公荻花费了许多时间,仔细地搜查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那些画稿也一张一张仔细地审视了一遍,均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开珍妮小姐的房门花费了一点时间,但也不挺难。她房间里的东西当然要比文波士的多得多了。但申公荻仔细搜查了一番,也未发现任何可疑物品。正当他失望地准备离去时,一眼瞥见她放置案头的一本日记本。一个念头蓦地在他心里一闪:为什么不看一看她的日记本呢?也许有可能从那里面发现一点什么线索。于是他又返身回去拿起那本日记,翻到已故的刘思仲老先生病危的那几天,准备从那里读起。
日记的字迹工整秀丽,许多地方记得非常细腻,确实出自女性的手笔。
八月二十日。
老爷的病势又加重了。
他清醒时,总是要我拿了那本影集,把他一生的照相一张一张地翻给他看。昏迷时,则老是不停地说着梦呓,有时还呼喊着一些人的名字。他念念不忘的究竟是一些什么人,实在听不清楚;但绝对不会是我。虽然我把自己的一切全都奉献给了他,承担起了本来应该由他的妻子和子女承担的义务,但他的心目中却根本没有我。在他的心目中,我只不过是一个花钱雇来,供他使唤和作践的奴隶……
有时,我真为此而难过得想哭,想任性地离他而去,将他独自一人丢弃在那儿,任他去呼唤,去呻吟……但一看到他那垂暮的衰老脸容,听到他在死神手中挣扎的痛苦喘息,我的心又软了,不忍弃他而去。
唉!他究竟是我的什么人?要我终日厮守着他,忍受如此的折磨和痛苦。
八月二十一日。
今天下午,老爷的精神稍许好了一点。他要我去把宋斐律师请来,单独与律师谈了许久。后来,律师又去叫来老李和小崔,带领他们进入病房,而我却仍然被关在了门外。我心里真有点儿不平!老爷究竟要与他们谈一些什么重要大事?为什么可以相信种花的老李和端水送茶的小崔,却不能够相信我?
他们三人从病房出来以后,脸色都很阴沉。宋斐律师什么话也没有对人说,就驾车回他的律师事务所去了。但我终于从小崔那里得知,老爷已经立下了他的最后一份遗嘱。老李和小崔是被叫去做证人的。至于遗嘱的内容,却一无所知。小崔在作证时宣过誓,在这份遗嘱公布前,决不向人透露。
上半夜我在病房值班,下半夜由小崔接替我。虽然劳累了一天,但我回到自己的房里以后,却一直无法入睡。一个念头始终在心里苦恼着我:老爷究竟在遗嘱里写了些什么?会不会赠送给我一笔遗产?以前他曾经许诺过我,死后一定遗赠给我一笔可观的财产,让我能舒舒服服地度过这一生。他会食言吗?
八月二十四日。
一连二天,老爷的情况都不妙。直到今天上午,他的精神才又稍许好一些。他招手要我靠近一些,把手伸给他,用他那双枯瘦如柴的手握住我的手,吃力地说:
“珍妮,以前……我曾经答应过你,要给你一份财产……”
我的心呯呯地跳着,眼泪几乎要流了出来。为了不让他看到我的泪,我连忙低垂下头。但这一低头,却又看到了他那一双枯槁得如同死人一般的手。我心里忽然感到一阵窒息般和痛苦,想把我的手从他那双枯手中抽出来,却又没有勇气这样做。当年,当这双手用力按住我,强行撕扯下我的衣裙时,我也是缺少勇气……
“可是……我在遗嘱里,只赠送给你……十万元。我……我没有理由给你更多……”
我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落在我手上,也落在他的手上。天哪!十万元,这就是他的许诺。
“不过,我给你准备了另一笔财产,一只……藏满珍宝的……小匣子。它的价值,相当于我其余的财产。只有我……知道它藏的地方。……现在,我……我把它告诉你,它就藏在……”
我忽然发觉握住我的那一只手松了。抬眼一看,老爷的脸变僵了,两眼固定地凝视着我,已经失去了光泽。他,他已经死了。
天哪!我该怎么办?他死了,他占有了我十二年,给我留下了十万元遗赠,还有一只装满珍宝,价值连城,但我却永远无法得到的小匣子……
申公荻连忙合上日记本,不忍卒读。他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翻阅这本日记,窥探到了一个自己本来不应该窥探的女人的秘密。因此,一直过了许久,他心里都有一种犯了罪的歉疚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