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似曾相识的眼睛
庄园的西边只有两幢住宅,都锁了大门,家中无人。再往西去,便是一片蓊郁葳蕤的绿色庄稼地了。
何钊沿着一条田间小道信步前行。走着走着,忽见一处浓绿的树荫下支着一副画架,文波士——这位年青的画家正在那儿专注地挥笔作画。
何钊没有惊动他,悄悄地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这小子还真有一点绘画才能。画稿虽然尚未完工,但那取景的角度,画面的布局,以及已经着上去的部分色彩,都显示出他绘画技术的功底。
也许是第六感官的作用吧,文波士忽然回头向他一笑,说:“何老师,请加指教!”
“我对绘画完全是外行,只能说一个字:‘美’。”何钊笑着回答说。
“老师过奖了。其实,美的并不是我的画,而是这里的自然风光。说真的,我早有来马来一带岛屿游览写生的夙愿,这次总算是如愿以偿了。”文波士看看自己的画稿,又看看面前的自然景色,谦逊地说。
“哦,不知文先生的这一夙愿是从何时产生的?”何钊问。
“这事说来话长。”文波士干脆放下画笔,向何钊叙述起来,“还是在美国加州读大学的时候,我在一次画展中看到了一位华人教授的几幅马来风物画,便被画中优美的风景吸引住 了。后来又听那位教授谈了许多南洋群岛迷人的旖旎风光,更令我向往不已,便产生了此生一定要来这里游览一趟的愿望。可惜未等大学毕业,我的那一笔钱就用完了,不要说来马来,就连糊口也成问题。直到去年,我的绘画渐渐引起人们的注意,卖出了一些画,开始积攒了一点钱,这才重又产生来马来游览一趟,画一些南洋风物写生的想法。”
“于是,这次你便与刘心源兄妹结伴而行,来到这里?”
“不,我与他们兄妹事先并未相约,是在旅途上偶然相遇的。”文波士回答说,“我用半年多的时间筹集了一笔旅费,便在旧金山登上了开往夏威夷的阿尔芙蓉号客轮,准备先在夏岛逗留几天,然后再前往新加坡。谁知上船以后,却意外地遇到了阔别多年的刘心源兄妹。兄妹俩听了我的打算,说他们正要去马来西亚的沙捞越接受一批遗产,劝我放弃在夏岛逗留的打算,与他们结伴同行。”
“原来是这样。”何钊点头说。
“兄妹俩还告诉我:这笔遗产的数目很大。他们原来只能继承这笔遗产的三分之一,因为二叔早年死于非洲,没有子嗣,三叔又一直在中国大陆,生死不明,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就有可能继承到全部遗产。因此,他们又一再邀请我来这里作客,分享他们的快乐。我原本就无一定的计划,更何况与他们同行,能够节省我不少开支,便欣然接受了他们的邀请。”
何钊蹙眉想了一下,疑惑地问:“刘心源兄妹为什么也愿意乗坐远洋客轮横渡太平洋,在海上巅波许多天,而不乗坐飞机呢?那样不是能缩短行期,早一些到达这里来接受遗产吗?”
“他们当然不是像我一样,是因为买不起昂贵的飞机票。”文波士看了何钊一眼,爽朗地笑了起来,笑毕继续说道,“他们之所以不乗坐飞机,宁愿在远洋轮上巅波几天,有一条极其重要的理由。您知道,刘心源是一位很有才华的作家。他正在撰写一部关于海洋的小说,想借此机会再体验一下海洋生活。他告诉我,已有一家出版商看了他的写作提纲和部分初稿,同意替他出版。这部小说内容丰富,情节生动,也许能够使他一举成名,所以急于将它完成。这也是他们兄妹俩一到达这里,少事休息,就开始工作了的原因。”
“原来如此。”何钊点点头,发出一声叹息,“可惜他们的这一部成名之作,永远也不能完稿问世了。”
“是的,我很替他们惋惜,也为自己的沙城之行感到后悔。惨案发生之后,我真想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警方又不准我离开。您知道,无论从哪一种角度来说,继续留在朋友惨死之处,总是令人心里不安的。再说,我现在在这里算是什么人呢?邀请我的主人已不复存在,新的主人又未曾邀请我……”
“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刘映华小姐同样热忱地欢迎你继续留在这里做客。你不是非常喜爱这里的自然风光吗?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位对你颇为倾心的美丽小姐呢。”何钊幽默地说。
“是的,是的,迷人的热带海岛自然风光,还有一位好心肠的珍妮小姐。不过我实在拿不准,她是否真正对我倾心,我又是否能够真正爱上她……”文波士两眼凝视着远方,沉思地说。
在与文波士谈话的期间,何钊忽然又一次感到他的那一双眼睛似曾相识,好像在那儿见过。当然,在这之前,他们素昧平生,分居亚非两洲,中间隔着万水千山,绝对不可能见过面;但生活中也往往会有那么一种出人意料的巧合,以及惊人的相似之处……
离开画家,回到庄园,何钊立即找到珍妮小姐,向她提出要求说:“珍妮小姐,想请你找几张已故刘思仲夫妇和他们三个儿子的年轻时的照相,可以吗?”
“好的。”珍妮爽快地回答说,“我这里有一本影集,收集了有关老爷以及他的亲友们的各种照相,可以说是他一生的缩影。”
珍妮立即打开书柜,拿出一本精工装桢的大型影集本。她一页一页地翻着,向何钊介绍说:“这一部分是老爷各个时期的留影;第二部分是老爷与亲友的合影;第三部分是老爷家庭成员的照相;这最后一部分是老爷的亲友们的照相。”
何钊接过影集翻看了一下,说:“好极了!可以借给我用几天吗?”
“当然可以。”珍妮莞尔一笑,满口答应说,“这本来就是刘家的东西,理应完璧归赵。只是因为老爷在弥留人世的那一段日子里,经常要我翻找一些照相给他看,所以就留在了我这里。现在,就请老师用完之后,代我把它交还给映华小姐吧!”
“一定办到。”何钊回答说。
接着他要珍妮帮忙,从影集里取出几张刘思仲夫妇年轻时的照相,他们三个儿子的年轻时的照相,以及刘心源、刘心琴兄妹的近照,把它们拿回房去,与刘映华的照相一起,一一排放在桌子上,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来……
申公荻与刘映华的调查了解工作也颇不顺利。庄园的东边虽有不少住户,对刘映华这位庄园的新主人也很热情,向他们叙述了不少有关庄园的传闻,但对于发生在庄园内的这一件凶杀案,却提供不出任何一点有用的线索。
好在他们在其他方面有一个意外的收获,总算是不虚此一行。那就是他们在距庄园三四公里处,看到了当地土著人的一个特殊村落——长寮。
那长寮东西走向,长约二百多米,由许多架空而筑的寮屋组成。那一间间的寮屋,有点近似我国西南边陲少数民族的竹楼,架空建造在木桩之上,楼上住人,楼下圈养牲畜。所不同的是它们并不像竹楼那样相互隔开,各自独立,而是像火车的列车车厢那样,一间间前后相连,构成了一条曲折的长龙。由于是架空而筑,便隔绝了地面的潮湿;由于是东西走向,前后相连,又减少了烈日的照射。进入长寮,立即有一种干爽凉快的感觉,十分舒畅。然而,最为方便的,还是足不出户,就可以串家过户地游遍全村,从最东头的一家一直走到最西头的一家。这样,即令室外是烈日如火或是暴雨倾盆,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社交生活。
这使他们大开眼界,感到十分新奇。
参观完长寮,回到庄园,见何钊正俯身低头专注地在案前研究什么,二人便凑了过去问:“老师,您在研究什么 ?”
“我在寻找刘氏家族三代人之间的遗传规律。”何钊回答说。
“那您发现了什么吗?”
“你们看!”何钊指着排放在桌上的一张张照相说,“刘思仲的这三个儿子,老大刘世荣的印堂像父,口鼻像娘;老三刘世堂的下颔像娘,耳朶像父;老二刘世华虽然谁也不像,找不出一处完全与父母相同的地方,但却有着许多部位既有一点类似父亲 ,又有一点类似母亲。在老大的一双儿女,刘心源、刘心琴的身上,也有有着类似的情形。看来在刘氏家族这三代人身上,进行着的是一种复杂的隐性综合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