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敏敏欢脱地在扬州城蹦哒了几日,仿佛不记得她家小姐还在阴山之北受苦。
敏敏清晨外出觅食归来,见客栈内来了几位乡绅,正围着掌柜的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聊些什么。敏敏向来只扮演丫鬟的角色,从不管李青凤生意上的事情,所以只向掌柜的微微颔首表示打个招呼,便要上楼。此时掌柜的却迎了上来,将她拦住:“敏敏姑娘,姑娘留步!”
“掌柜的何事?”
掌柜的吞吞吐吐地问道:“敢问姑娘,夫人近日可会到扬州来?”
“不知。”
“那……”掌柜的回头看了看那群乡绅,“那夫人现在何处?”
“不知。”
“那夫人……”
“掌柜的不妨直说。”只有提出具体要求,她才好直接一口回绝。
“想必姑娘也知晓了,近日扬州不太平。”掌柜的便不再绕弯子,直言道:“先是城外的吴家村,然后是刘家庄,再是城西,十好几条人命都交代了。昨日城东的三巷也死了个妇人,这次被更夫瞧见了那歹人的模样,说是…”掌柜的越说越激动,“说是长了一二寸长的獠牙,那不就是妖物吗?”
“是啊,”一位乡绅忍不住插嘴道:“扬州城多年来从未有如此凶残之事,若不尽早除去此妖,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毒手啊!”
敏敏摇摇头道:“可我不会除妖。”
另一位乡绅道:“还望姑娘代为转达,就说扬州百姓盼秦夫人早日前来收服此妖!”
另一位乡绅却道:“现下秦夫人不在扬州,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其他人也觉得此言有理,纷纷点头。“听闻秦夫人娘家襄州仙门李氏,向来是人才济济能人辈出,此时便有位望月公子在此。若得望月公子出手相帮,扬州城百姓感激不尽!”
这掌柜的竟敢泄露李智在此?
见敏敏只怒目圆睁却不作声,掌柜的有些胆怯,不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小的知姑娘只照顾夫人的饮食起居,我们定是让姑娘为难了,姑娘只需替我们引见引见,请望月公子出手之事,我们来说便好。”
“是啊是啊,”乡绅们一片附和,“此等义举,想必公子是不会推脱的。”
“什么重要的大事?还需要望月公子出手?”
敏敏转头望向门口处,只见一道鲜红的身影从门外潇洒走来,如此飒爽英姿,只有一人:“小姐!”
“夫人来了!”掌柜的看到了救星,“夫人来了就好了!”再定睛一瞧,李青凤身边的那位公子不就是画像上的少东家?“这……这这……”
李青凤截住了他的话茬:“这位是凤玦凤公子。”
掌柜的不亏是见惯了世面,反应过来后拱手便施一礼:“见过凤公子。”
“秦夫人,数月不见,夫人风采依旧啊!”
“高员外,你的杯杯盏盏瓶瓶罐罐,我们秦氏可不敢转卖,一不小心,干草里裹着的,都是碎瓷,拿去铺路都嫌硌脚。”
李青凤话音未落,高员外便涨红着脸强行解释道:“误会,都是误会!我坑谁也不能坑秦夫人您呐!定是那些个伙计,失手碰碎了,又不敢认……”
李青凤却没功夫听他胡编乱造,又对另一位乡绅道:“吴里长,当年青凤在此租了这个门面,你不是还带着街坊四邻过来,说我李氏在外血债累累,恐有一日仇家前来报复,这弄里怕会同秦府一个下场吗?”
“这个……”吴里长本想赔个笑脸,嘴角却半天都扯不起来。
“也罢,”李青凤兀自走到柜台前,一把抓过算了一半账的算盘,端在手上,“我李青凤也不是太记仇的人。”
“是是是!”众人连忙附和。
李青凤将手中的算盘在众人眼前亮了亮:“诸位既找到这儿来,想必知晓规矩。我李氏向来都是收钱办事,钱到位了,邪祟必除!”
众人面有难色,却谁都不愿先开口。
“既如此……”李青凤了然,准备收回算盘。
“且慢!”高员外狠狠心,在算盘上拨了二百两。
有了高员外带头,其他的乡绅都接二连三地将算盘上的数二百、三百地往上加。
待众人都拨过了算盘后,李青凤将最后的数展示一番,便把算珠归了位,道:“还请午时前送到!”
“午时前?”现在已过巳时。
“有什么困难吗?”李青凤佯装不解地问道。
“没有!怎么会有问题呢?”
“是啊,没有没有!”
“秦夫人,告辞!”
“快走快走!”
乡绅们争先恐后地往家里跑。
待他们走后,李青凤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黄纸,令其悬于眼前,现画了一道镇宅符,再施法将这一道符变成桌上的一沓。
“掌柜的,刚才的数目你可记得?”
“记得!”这是小儿科。
“好,他们来了,就将符交给他们。跟他们说,午时后午时三刻前准时将符贴在前门后门、前庭后院、卧房门前,便可。”
“是!”
李青凤交代完,又问:“客栈里还有空房吗?”
提及此事掌柜的就闹心:“都怪这事闹的,这两日客官们都退房出城了。”
李青凤略一沉思,问道:“其他客栈也是吗?”
“是啊,相熟的几个掌柜都说生意惨淡。就连城里的百姓,都开始去投奔亲戚了。”
敏敏灵魂拷问:“你怎么不去呀?”
“哎呦姑娘,小的不是仗着有姑娘在吗?”掌柜的乘机恭维道:“更何况有夫人的金字招牌挂着,什么邪祟胆敢来此处闹事?”
“你去忙吧!”李青凤不习惯听这种恭维,便将掌柜的打发了,请凤玦上楼。既然没有生意,待客自然是要安排上房的。
李青凤本打算将凤玦安排好后再去拜见李智的,不想却碰上了正欲出门的李智。李青凤见他从自己留备的房中出来,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明白:不是前几日他们入住时没有空房,就是李智要求的。
李青凤迎了上去,行跪拜礼:“青凤来迟!”
“来迟自有来迟的缘由。”李智轻轻将她扶起,“数日不见,竟消瘦了。”
“劳您挂心,是青凤的不是。”
“少在这儿装孝顺。”李智越过李青凤,推着状况外的凤玦便往外走。
李青凤目送之后问敏敏:“敏敏,近日公子有何异常?”
“异常?”敏敏摇摇头,“与往日无异。”
与往日无异?
“倒是小姐,不是说下了阴山便与凤公子分道扬镳的吗?可是寻雏鸟时出了什么变故?”李智说的风妖,是真的吗?
“我们……跌进了我的记忆里。”
“你们?小姐同凤公子掉进了记忆里?”
“对。”
那日,李青凤灵力不支让妖魔有了可乘之机,竟以她的记忆为支柱造了个幻阵!
“这是哪儿?”从冰天雪地到眼前无边的大海,突然变换的场景让凤玦有些不知所措。
这莫名的熟悉感……
李青凤仔细辨认了一会,道:“雷州。”
“雷州?怎么突然就到了雷州?”
“也许是有人将我们瞬移到此,也许是幻境……”李青凤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若是被瞬移,何人有此等本事,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人双双带至万里之外;若说这是幻境,造这幻境意欲何为?又为何是雷州?雷州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幻境?”凤玦曾听惠弘道人说过,幻境阵中眼见为虚却又眼见为实,一切亦真亦假。若无坚定不移的意志力,便会沉沦其中。
李青凤的目光仍四下搜寻着:“我不确定是幻境还是瞬移。不过,不管是哪种,既有此功力便不好对付。”
凤玦点头表示赞同。
“凤公子,你最好跟紧我,若真有不测,鸣竹也能及时护住你我。”离得太远的话,就算李青凤有心鸣竹亦无力。
“放心,我自保还是可以的。”凤玦拔剑出鞘,以示决心。
“好。”李青凤看了看不远处的海,海面平静无浪;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先去边上的疏林查看为好。
疏林虽树木稀疏,灌木丛却旺盛,有心想要躲藏其中也是轻而易举的。
就在李青凤他们往疏林走去时,林中跑出一名男子,边跑还边喊:“凤儿!”
凤玦举着剑,问道:“他在叫你?你认识的?”
李青凤细看来人,道:“是我七哥。”心中的戒备放下了不少。
“凤儿!”转眼,李青何便到了跟前,“我到那边的疍家问了,没人见过海怪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船出海后便没再回来,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有人在岸边见到了船的残骸,可船上的人却不知所踪。”
李青何此言一出,李青凤便猜到了八九分。
李青凤试探着问:“海上常有风暴,也许不是海怪作祟。”
李青何道:“他们一开始也以为是风暴,可是风暴不会只在海上,岸边、陆地也会受到影响的。”
果然是……
“劳烦七哥再去探探那些船的残骸在何处。”
李青凤需要将他支走,同凤玦商议商议。
李青何心领神会地笑笑道:“我已经问过了,打算告诉你们一声就过去。”临走又叮嘱道:“别怪我煞风景,我们出门是有任务的,”揶揄地用手指了指李青凤与凤玦,“收敛点!”
“收敛……什么?”凤玦不明就里,李青凤却一把将他拉住:“七哥多虑了。”
凤玦看着走远的李青何:“你们平时说话都这么奇怪吗?”
“是幻境。”
答非所问,凤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李青凤又道:“这是幻境,刚才发生的事是我的一次经历、一段记忆。”
“你怎么知道……”记忆里的遣词造句都能记得如此清楚?
“他看你的眼神,”李青凤道,“若是瞬移,那我们的时间线是现在,你……我七哥见到你不会这么平静。”
凤玦回想起李青华初见他时的神情,再对比刚才……“所以,我们掉进了你的记忆里,替换了原本你的记忆里的你跟……你的夫君?”
“准确来说,应该是以我的记忆为支柱,造就的幻境。”李青凤突感不寒而栗,她只是因一句话想起了这段往事的一个片段,却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她是在什么时候被盗取记忆的?对了,应该是她强行化解结冰术时让人有了可乘之机。可是,接下来,是要按照记忆去发展,还是给记忆改一个结局,才能破了此阵?
“既然是你的记忆,我们待会儿会经历什么?”
“当年,海怪作祟,我们出海将它杀了。”
“就这样?”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
“大概是这样,”李青凤不愿细说,“不过能盗取我的记忆,就能篡改记忆;若是按记忆发展,我们等下会出海,但若是被改了记忆,我们遇到的恐怕不止是海怪。”
这些道理,凤玦也懂:“反正不管是不是你真正的记忆,我跟着你就好了,总能破阵的。”
李青凤神情恍惚:“这话……他也说过。”
“我跟着你就好了!”李青凤记忆里的秦瑞扬说道,“必要时我就拔剑相助,杀它几只小妖,证明我也是能修行的。”
李青凤甩了甩头,试图将眼前人与秦瑞扬分离开,当下处于幻境阵中,万万不可分心。
凤玦见李青凤神色有异,只道她是灵力消耗过度,担心她出海后撑不住:“你刚受了伤,灵力还没有恢复,容易被幻象迷惑。要不你在这里休息,别出海了。”
“不行,七哥一个人难以对付海怪。”
“还有我呢,怎么也能帮上点忙的。”
“如果你真的是替换了我记忆里他的位置,你就不能出手。”
凤玦明白她口中的“他”是谁,可是:“为什么?”
李青凤勉强勾起一抹浅笑:“因为他没有灵力,不会法术,只有寻常人的花拳绣腿傍身。”
凤玦心道:只会拳脚功夫,就敢跟着一起出门除妖?这位秦公子勇气可嘉!